第3章 秋天的裂缝
“林老板,躲了这么久,该露面了吧?”
为首的男人叼着烟,吐出来的烟圈正好罩在她刚收好的纸箱上,“200万,可不是大风刮来的。”
林晚攥着收摊的零钱袋,指节泛白。
钱袋里只有137块,是今晚全部的收入。
她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住斑驳的墙皮,声音发紧:“我现在没钱,再给我点时间……” “时间?
我们给你的时间还少吗?”
另一个男人上前一步,脚碾过地上的甲油胶瓶,“要么还钱,要么……”他指了指远处亮着灯的老房方向,“我们去跟你妈好好‘聊聊’。”
“别碰我妈!”
林晚猛地抬头,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似的蔓延开。
她知道这些人说到做到。
上周他们己经去老房拍了门,是邻居打电话告诉她的,说母亲吓得一整晚没敢开灯。
“那就拿钱来。”
男人嗤笑一声,伸手就要去夺她手里的零钱袋。
林晚下意识地躲开,却被他推得撞在墙上,后腰磕在砖缝里,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就在这时,一道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来,“你们在干什么?”
是陈砚。
他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巷口,手里拿着个医用手电筒,光束正打在那几个男人脸上。
他穿着社区医院的夜班制服,白大褂外面套着件黑色外套,看起来比白天多了几分冷冽。
“你谁啊?
少管闲事!”
叼烟的男人皱眉。
“我是社区医生,刚下班路过。”
陈砚往前走了两步,手电筒的光落在林晚被撞红的后腰上,“这里是监控区,你们再闹,我现在报警。”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那几个男人对视一眼,大概是怕真闹大,骂骂咧咧地走了。
走之前,为首的男人回头瞪了林晚一眼:“明天还在这里等你,别耍花样。”
巷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陈砚关掉手电筒,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个小药包:“刚才撞到了?
我看看。”
“不用,没事。”
林晚慌忙站首,想把后腰的红痕遮住。
陈砚没听,只是蹲下身,借着远处的路灯,轻轻掀起她的衣角。
后腰有一块明显的淤青,边缘泛着红。
他拿出棉签蘸了点碘伏,动作很轻地涂上去:“有点肿,明天可能会更疼,这个药膏记得贴。”
微凉的碘伏触到皮肤,林晚却觉得那处皮肤烫得厉害。
她低着头,能看见他头顶的发旋,和他白大褂袖口露出的手腕,很干净,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
“他们……是催债的?”
陈砚终于问了一句,声音很轻。
林晚沉默了很久,才点了点头,声音闷得像堵着棉花:“200万”她以为他会惊讶,或者同情,可他只是“嗯”了一声,把药包塞给她:“明天如果疼得厉害,去社区医院找我,我给你开点口服药。”
他没问钱是怎么欠的,也没问她打算怎么办,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平常。
收拾摊位时,陈砚默默地帮她把折叠桌折好,放进那个掉了轮子的旧行李箱里。
“这个轮子,”他指了指坏掉的地方,“明天我带工具来修修,还能用。”
林晚看着他蹲在地上研究轮子的样子,突然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陈砚抬头,眉骨的痣在灯光下动了动:“上次在便利店,你蹲在雨里哭的时候,我正好路过。”
林晚愣住了。
原来那天他不是刚好路过阁楼,是看到了她最狼狈的样子。
“我妈以前总说,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但撑过去就好了。”
陈砚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我爸走得早,我妈一个人带我和我妹,最难的时候,一天只敢吃一顿饭。”
他说得很平淡,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可林晚却听出了里面的重量。
“所以你不用觉得麻烦。”
他拉过那个修好轮子的行李箱,“我送你回去吧,箱子沉。”
两人并肩往阁楼走,行李箱的轮子修好后,推着省力多了。
路过一家还开着门的水果店,陈砚停下脚步,买了两个苹果,塞给林晚一个:“平安果,我妈说吃了心里踏实。”
林晚握着那个带着温度的苹果,突然想起小时候,每次发烧,妈妈都会给她削苹果,说吃了病就好得快。
到了阁楼楼下,陈砚把行李箱递给她:“明天我休息,去老房看看?”
林晚猛地抬头:“你去干嘛?”
“法院传票寄到老房了,对吧?”
他看着她的眼睛,“我认识个做法律援助的朋友,或许能帮上忙。”
他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林晚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这段时间,她像只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以为不去想,不去看,麻烦就会自己消失。
可陈砚像一道光,硬生生在她紧闭的世界里,劈开了一条裂缝。
“谢谢。”
她哽咽着说,声音里带着哭腔。
陈砚笑了笑,眉骨的痣也跟着柔和起来:“明天上午九点,我在老房门口等你。”
林晚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手里的苹果还带着余温。
她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水漫过舌尖,是她这几个月来,尝到的第一点像样的味道。
回到阁楼,她把陈砚给的药膏贴在腰上,又把那个苹果放在枕边。
窗外的月光透过破了个洞的窗帘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块亮斑。
她拿出手机,第一次没有挂断催债公司的电话。
“钱,我会还。”
她对着听筒说,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但请给我点时间,我需要和律师谈谈。”
挂了电话,她躺下来,看着天花板上剥落的墙皮,突然觉得,200万的重量,好像没那么压得人喘不过气了。
也许,真的能撑过去。
她摸了摸枕边的苹果,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
明天,好像值得期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