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同情，有鄙夷，有好奇。
燕离觉得自己的尊严，正被人放在地上狠狠踩踏。
他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司空晦盯着那只手看了半晌，忽然说道：“你，过来。”
燕离一愣。
司空晦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柄护院刀，那刀掉在血泊里，刀刃上还沾着血。
“把它捡起来。”
燕离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但还是依言走了过去。
他弯下腰，用颤抖的左手，去握那柄刀。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刀柄时，一股强烈的、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
不是刀。
应该是剑。
他的手，应该握着一柄剑，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
他用力握住刀柄，想要将它拿起。
但是他的手抖得太厉害了，刚一用力刀就在地上“哐当”乱响，根本拿不起来。
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嗤笑，燕离的脸涨得通红。
他换用右手轻易地将刀捡了起来。
“盟主，小人左手无力，只会用右手。”
他低声说。
“是吗？”
司空晦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他转过身，对身后的管事说：“这个人，从今天起，到我身边来伺候。”
什么？
管事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跪在地上的护院们也全都傻了。
一个连刀都拿不稳的废物马夫，盟主竟然要他去近身伺候？
燕离自己也懵了。
他完全搞不懂这位高高在上的武林盟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怎么，你不愿意？”
司空晦回头看他。
“小人……不敢。”
燕离只能这么回答。
“那就这么定了。”
司空晦一锤定音，不再看他，开始向手下询问昨夜的案情。
院子里恢复了之前的紧张肃穆。
只有燕离，还愣在原地，脑子里一团乱麻。
“喂。”
薛白薇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用手肘捅了捅他。
“干嘛？”
燕离回过神。
“行啊你。”
薛白薇挤眉弄眼，压低了声音，“一来就搭上了武林盟主，前途无量啊。”
“你胡说什么？”
燕离皱眉。
“我胡说？”
薛白薇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那司空盟主，看上你了。”
“他看上我什么？
看上我手抖，还是看上我一身马粪味？”
燕离觉得这女人简首不可理喻。
“不好说。”
薛白薇摸着下巴，一本正经地分析，“也许人家就好这口呢？
毕竟位高权重的人，总有些特殊的癖好。”
燕离懒得再跟她废话。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司空晦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
跟着这个男人，要么，能找回自己的过去。
要么，会死得比王三还惨。
“对了，”薛白薇忽然又说，“既然你要去盟主身边了，那我就跟着你吧。”
“什么？”
燕离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跟着你。”
薛白薇理所当然地说，“你去哪我去哪。
盟主总得有几个丫鬟伺候吧？
我看我就挺合适的。”
她说着，还故意挺了挺胸。
燕离看着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个女人，比司空晦还要莫名其妙。
她到底想干什么？
武林盟主司空晦的居所，不在城中繁华之地，而在城郊一处僻静的山谷里。
山谷名为“忘忧”，谷内竹林掩映，溪水潺潺，环境清幽得不像一个武林至尊该住的地方。
燕离站在谷口，有些恍惚，他没想到自己会以一个下人的身份走进这里。
“发什么呆，跟上。”
前面领路的一名青衣护卫不耐烦地催促道。
燕离回过神默默跟了上去。
薛白薇像个跟屁虫一样也跟在他身后，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东张西望对什么都好奇。
那串糖葫芦己经吃完了，竹签子被她当成了发簪随意地插在发髻上，看起来不伦不类，却又透着一股别样的娇俏。
“喂，燕离。”
她小声问，“你说这司空晦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才躲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燕离没理她。
他现在只想安安分分，少惹麻烦，可麻烦偏偏要来找他！
刚走进谷内一处演武场，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站住！”
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挡在他们面前，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同样身穿劲装的武者。
汉子一脸横肉，眼神不善地在燕离身上扫来扫去。
“你就是盟主新收的那个……马夫？”
他特意加重了“马夫”两个字，语气里的轻蔑和挑衅毫不掩饰。
燕离认得他。
他是司空晦的亲卫队长，叫周通，一手“劈山掌”在江湖上颇有名气。
“有事？”
燕离平静地问。
“小子，别以为被盟主看上，就能一步登天了。”
周通冷笑一声，“想留在盟主身边，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我只是个下人，不需要什么本事。”
“放屁！”
周通眼睛一瞪，“盟主身边，不留废物！”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人就“呼啦”一下围了上来，将燕离和薛白薇困在中间。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领路的那个青衣护卫想说些什么，被周通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只能缩到一边，不敢作声。
薛白薇眨了眨眼，非但没有害怕，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周通，小声对燕离嘀咕：“你看，我就说吧，有人要找你麻烦了。”
燕离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一关躲不过去。
想在司空晦身边待下去，就必须拿出点什么来。
可是，他能拿出什么？
一只颤抖的废手？
还是满身的马粪味？
“你想怎么样？”
燕离看着周通，沉声问道。
“很简单。”
周通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柄长刀，扔到燕离脚下，“接我三招。
三招之内，你若还能站着，我周通就认你这个兄弟！”
所有人都看着燕离。
他们都想看看，这个被盟主破格提拔的马夫，到底有几斤几两。
燕离看着地上的刀没有去捡，他知道自己的左手握不住它。
而他的右手虽然有力，却没有任何招式记忆，用刀他必输无疑。
“怎么？
怕了？”
周通讥笑道，“不敢捡？”
燕离摇了摇头。
他转身，默默地从自己腰间解下一盘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