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西市胡商
你的手！”
沐云霆稚嫩的惊呼打破了沉寂。
少年一个箭步冲上前，小心翼翼地捧起沐云冉那只尚在滴血的手，圆溜溜的眼睛里盛满了心疼和不解。
“怎么会弄成这样？
疼不疼？
是不是太子殿下他…他欺负你了？”
少年眉头紧锁，带着一股护犊子的狠劲儿，仿佛只要沐云冉点头，他立刻就能冲出去找太子算账。
掌心被碎玉割开的伤口不算深，但细碎尖锐的疼痛丝丝缕缕地传来，反倒让沐云冉混乱的思绪更加清醒。
“无妨，小伤罢了。”
沐云冉抽回手，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她掏出素净的帕子，随意按在伤口上，雪白的绢子瞬间洇开点点红梅。
目光却越过幼弟担忧的脸庞，落在他方才跑来的方向。
“你方才说，西市来了胡商？
卖削铁如泥的宝刀？”
“是啊，阿姐！”
提到新鲜事，沐云霆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脸上重新焕发出少年人特有的光彩，比手画脚地描述。
“好多高鼻深目的胡人！
拉着好大的骆驼，驮着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皮子、香料、宝石…还有刀！
“父亲说其中几把弯刀寒光闪闪，看着就不是凡品！
此刻父亲和大哥己经在前厅了，让我来叫阿姐一起去看热闹呢！”
前世此时，西市确实风平浪静，绝无如此规模的胡商队伍。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一丝冰冷的警觉瞬间涌上沐云冉的心头。
重生带来的狂喜尚未完全沉淀，这突然出现的变数，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是自己的重生引发了未知的涟漪？
还是…前世某些被忽略的暗流，在自己死后依旧汹涌？
“走，去看看。”
沐云冉当机立断，声音沉稳，率先迈步。
自己需要亲眼确认，这突如其来的“胡商”，究竟是怎么回事？
将军府的马车辚辚驶向西市。
越靠近目的地，街道上的喧嚣，越发鼎沸起来。
吆喝声、讨价还价声、骆驼低沉的嘶鸣、还有异域腔调浓重的叫卖声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
掀开车帘一角，沐云冉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街道。
果然有古怪！
平日里西市虽也热闹，但今日的规模远超寻常。
数十头高大的双峰骆驼或站或卧，背负着沉重的货物，散发着浓烈的皮革和牲畜混合的气味。
穿着色彩斑斓、样式奇特的异域服饰的胡商们，操着生硬的官话或叽里咕噜的本族语，唾沫横飞地向围观的西朔百姓展示着他们的商品。
奇异的香料气味、光怪陆离的宝石、厚实油亮的皮货…琳琅满目，吸引着无数好奇或贪婪的目光。
马车在人群外围艰难停下。
沐云冉戴上帷帽，遮住大半面容，在桃枝和沐云霆的簇拥下下了车。
远远地，她便看到了父亲沐擎苍和大哥沐云铮的身影。
两人都穿着常服，站在一处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摊位前。
沐擎苍身姿挺拔如松，即使身着便服，那股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也隐隐透出。
沐云铮则年轻英武，正专注地听着一个络腮胡胡商唾沫横飞地介绍着什么。
沐云冉的心，在看到父兄鲜活挺拔的背影时，狠狠一酸，随即被一股巨大的暖流包裹。
还好，他们都还在！
这一次，我拼死也要护住他们！
她收敛心绪，快步走了过去。
“父亲，大哥。”
沐擎苍闻声回头，看到女儿，威严的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冉冉来了？
快来看看，这帮胡人带来的东西，倒是真有几分意思。”
他的目光扫过沐云冉按着帕子的手，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咦？
冉冉，你的手怎么了？”
“回父亲…只是不小心划了一下，小伤，不碍事的。”
沐云冉轻描淡写地带过，目光投向摊位上最引人注目的几柄弯刀。
刀身狭长，弧度优美流畅，刀鞘镶嵌着粗糙的绿松石和红玛瑙，带着粗犷的异域风情。
那胡商见又来了客人，尤其还是将军府的小姐，顿时更加卖力，操着生硬的官话：“尊贵的小姐！
看！
真正的乌兹钢！
削铁如泥，吹毛断发！”
他拿起一柄刀，“噌”地一声拔出半截。
一抹幽冷的寒光瞬间刺痛了沐云冉的眼睛。
那刀身并非普通钢铁的亮白，而是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暗纹，在光线下流转着内敛而致命的锋芒。
刀锋薄得惊人，隔着几步远，似乎都能感受到那股迫人的锐气。
“阿姐！
你看！
是不是很厉害！”
沐云霆兴奋地小声道。
沐擎苍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军人的欣赏：“刀是好刀。
这锻造之法，确有其独到之处。”
他缓缓看向胡商。
“此刀何价？”
就在胡商眉开眼笑，准备报价时，沐云冉的目光却越过了那闪亮的刀锋，落在了摊位后面几个看似护卫的胡人身上。
他们身形剽悍，眼神警惕，腰间也佩着类似的弯刀。
然而，引起沐云冉注意的，是他们***在皮袄外的手腕上，隐约露出的刺青一角——那并非胡人常见的图腾，反而像是一种扭曲缠绕的蛇形图案，透着说不出的阴冷诡谲。
这图案…前世她似乎在某个被剿灭的、与北狄有勾结的江湖帮派头目身上见过。
沐云冉强装镇定，状似无意地开口，声音透过帷帽的轻纱传出：“老板，这刀确实罕见。
不知是从何处运来？
路上可还太平？”
胡商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位小姐会问这个，随即拍着胸脯道：“从西北边塞过来！
翻过鹰愁涧，走了整整三个月！
路上不太平？
嘿，有我们黑风驼队在，什么马贼敢来招惹！”
他的语气充满自傲。
鹰愁涧？
那是连接西朔与西北荒漠、北狄势力范围的险峻隘口！
寻常商队避之唯恐不及，这群胡商竟敢大摇大摆穿越？
还自称黑风驼队？
想到这里，沐云冉的心猛地一沉。
这绝非普通商队！
前世此时，边关并无大的战事，但这支突兀出现的、带着可疑刺青的黑风驼队，似乎与她记忆中某个模糊的、最终导致边疆生乱的兵器走私案有关系。
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人群。
忽然，沐云冉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着不起眼的灰布棉袍，身形精干，帽檐压得很低，正混在人群中。
他的目光却并非落在琳琅满目的货物上，而是锐利地扫视着驼队护卫和货物堆积的方向，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是他！
沐云冉一眼便认出了这个家伙。
此人正是楚怀瑾身边的心腹亲卫——赵乾！
楚怀瑾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沐云冉的指尖瞬间冰凉。
前世种种疑点，被这支突如其来的胡商队伍和赵乾的出现，猛地串联起来。
楚怀瑾…他登基前，那些源源不断、装备精良的私兵甲胄和武器…难道源头就是这里？
鹰愁涧…北狄…走私兵器！
“冉冉？”
沐擎苍察觉到女儿的沉默和瞬间绷紧的身体，低声询问。
沐云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自己不能慌，更不能打草惊蛇。
她隔着帷帽，对父亲低声道：“父亲，女儿觉得有些气闷，想先去旁边茶楼歇息片刻。”
我现在必须冷静，需要观察，还需确定赵乾的目的！
沐擎苍以为她是被血腥气冲着了，点头应允：“也好，就让云霆和桃枝陪你一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