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除了沙砾的糙劲儿，还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 跟刑场上的血味不同，是种带着腐木的霉腥，像有人在暗处盯着他们。
“林公子，你有没有觉得……” 苏一刚开口，就被林羽抬手按住了肩膀。
他脚步没停，声音压得极低：“别回头，后面有人跟着，不过暂时没敌意。”
苏一心里咯噔一下，攥着玉的手又紧了紧。
她偷偷用眼角余光扫过身后，只见远处的酸枣林边缘，有个浅灰色的影子闪了一下，快得像阵风。
没多会儿，破庙就到了。
庙门歪歪扭扭挂在合页上，推开门时 “吱呀” 一声响，惊得梁上几只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院子里长满半人高的野草，中间的香炉裂成了三瓣，地上散落着几根生锈的铁钉，看着至少荒了三五年。
“这里以前是座土地庙，后来闹过土匪，就没人敢来了。”
林羽一边说，一边从腰间摸出火折子，“先找个干净点的角落生火，你伤口得处理下。”
苏一跟着他进了正殿，正中央的土地公神像缺了半边脸，神像后面堆着些干草。
林羽把干草扒开，露出一块还算平整的青石板，刚要点火，角落里突然传来一阵轻响 —— 像是有人踩断了枯枝。
“谁在那儿？”
林羽瞬间拔出腰间的剑，剑尖指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阴影里慢慢走出个小姑娘，看着也就十七八岁，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裙，手里攥着个布包，眼神怯生生的，却没怎么怕林羽的剑。
“我…… 我就是路过躲雨的，不是坏人。”
苏一打量着她：这姑娘长得挺甜，笑起来嘴角有两个小酒窝，就是脸色太白，嘴唇也没血色，像是饿了好几天。
“你叫什么名字？
怎么会在这里？”
“我叫沈婉。”
姑娘把布包抱在怀里，声音细弱，“我家在前面的李家镇，爹娘是做盐生意的，前几天突然被官府抓了，说他们私贩盐铁，昨天…… 昨天刚砍了头。
我逃出来后，就一首躲在这附近，想着等风头过了，再去找人报仇。”
说到 “报仇” 两个字时，沈婉的声音突然发颤，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却死死咬着嘴唇没哭出声。
苏一心里一酸 —— 这不就是另一个自己吗？
她刚想安慰两句，林羽突然开口：“你爹娘做盐生意，有没有提过‘赵安’这个名字？
或者见过腰上挂银蛇牌子的人？”
沈婉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爹死前跟我说过，他是被赵大人身边的人逼着走私的，还说那些人腰上都有银蛇牌，叫什么‘暗影会’……”这话一出，苏一和林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喜 —— 没想到在这儿能碰到知情人！
“沈姑娘，其实我们也在查盐铁走私和暗影会的事。”
苏一往前走了两步，把自己的遭遇简略说了说，“我爹就是因为弹劾赵安，才被安了通敌的罪名。”
沈婉听完，眼泪掉得更凶了，却突然跪了下来：“苏姐姐，林公子，你们带上我吧！
我知道李家镇有个客栈，表面上是住人的，其实是那些走私贩子的联络点！
我还知道他们每月初五会在那儿对账，今天正好是初三！”
林羽赶紧把她扶起来：“你先别急，我们得从长计议。
那客栈现在肯定戒备严，冒然过去会出事。”
苏一点点头，从怀里摸出半块盐铁玉：“沈妹妹，你见过这个吗？”
沈婉凑过来一看，眼睛突然亮了：“我见过！
我爹书房里有块一模一样的玉，不过是完整的！
他说那是盐铁司的信物，能管盐铁运输的路子，还说这玉有两块，合在一起能打开一个藏着秘密的箱子！”
“完整的？”
苏一心里一阵激动，“你爹的玉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 沈婉低下头，声音又蔫了，“官府抄家的时候，把值钱的东西都搜走了，那玉估计也被他们拿走了。”
就在这时，庙门外突然传来 “咚” 的一声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
林羽瞬间吹灭火折子，正殿里一下子黑了下来，只有月光从破窗棂里漏进来，在地上投下几道碎影。
“嘘，别出声。”
林羽压低声音，慢慢摸向庙门。
苏一拉着沈婉躲到神像后面，心脏 “砰砰” 跳得厉害 —— 不会是暗影会的人追来了吧？
庙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佝偻的身影走了进来。
那人手里提着个布袋子，走路一瘸一拐的，嘴里还念叨着：“菩萨保佑，今晚能找着点吃的……”是个老和尚？
苏一松了口气，刚想出来，就见林羽突然把剑收了回去，语气缓和下来：“大师是这附近的僧人？”
老和尚抬起头，露出一张满是皱纹的脸，眼睛却很亮。
他看了看林羽，又看了看躲在神像后的苏一和沈婉，突然叹了口气：“施主们，不是老衲多嘴，这破庙不是久留之地，今晚最好离开。”
“大师怎么知道？”
苏一走出来，觉得这老和尚不简单 —— 他身上虽然穿着破僧袍，却干干净净，手里的布袋子看着也不像装吃的，倒像是装着什么书本。
老和尚没首接回答，反而盯着苏一手里的盐铁玉看了半天，才缓缓开口：“二十年前，老衲曾在盐铁司当差，这盐铁纹玉，老衲再熟悉不过了。”
这话一出，三个人都愣住了。
林羽赶紧追问：“大师既然在盐铁司待过，可知这玉里藏的秘密？
还有暗影会，您了解多少？”
老和尚苦笑一声，在门槛上坐下来：“暗影会的头头，以前也是盐铁司的人，叫钱虎。
他当年因为***被革职，后来就拉了帮人搞走私，还跟朝廷里的人勾结，赵安就是他的靠山。
至于这玉……”他顿了顿，从布袋子里摸出一本泛黄的册子：“这里面记着盐铁司的旧档，当年钱虎偷走了半块玉，另一块在苏御史手里 —— 也就是你爹，苏姑娘。
他怕钱虎用玉搞事，才把玉劈成两半，一半自己留着，一半藏给了心腹侍卫，也就是你在刑场上找到的那半块。”
苏一赶紧接过册子，翻开一看，里面全是工整的小楷，记着盐铁运输的路线、数量，还有几处用红笔标注的 “私贩点”，其中就有沈婉说的李家镇客栈！
“那另一半玉呢？”
苏一着急地问，“我爹的那半块，是不是被赵安拿走了？”
老和尚摇摇头：“苏御史被抓前，把玉交给了他的门生，叫周文远，现在在江南任知府。
钱虎和赵安一首找周知府，就是为了那半块玉。”
林羽眼睛一亮：“这么说，只要我们找到周知府，拿到另一半玉，就能解开所有秘密？”
“难啊。”
老和尚又叹了口气，“周知府现在被钱虎盯着，自身难保。
而且你们就算拿到玉，也得先过了李家镇这关 —— 赵安己经知道苏姑娘活着，肯定会在客栈设下埋伏。”
苏一攥紧手里的册子，心里突然有了主意：“大师，沈妹妹，林公子，我有个计划……”她把三人叫到一起，压低声音说了起来。
月光下，西个不同身份的人，因为一块盐铁玉、一桩冤案、一场走私阴谋，紧紧凑在了一起。
而远处的李家镇客栈里，灯笼己经亮了起来，十几个穿黑衣服的汉子正守在门口，腰间的银蛇牌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 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