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丢失与寻找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扑到床底,纸箱里的蓝蓝正蜷在毛巾上打盹,尾巴尖还缠着半颗没吃完的树果。
阿澈松了口气,伸手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换来一声细弱的“咿呀”,像是在抱怨被打扰了清梦。
“醒啦?”
他笑着把她抱出来,“今天天气好,带你去院子里晒晒太阳。”
蓝蓝的翅膀己经消肿了不少,褐色的结痂边缘泛着健康的粉色。
阿澈解开那块棉布,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伤口周围的绒毛,她只是抖了抖耳朵,没像前几天那样瑟缩——看来是真的不疼了。
院子里的栀子花又开了两朵,白色的花瓣上沾着露水,凑近了能闻到清清爽爽的香。
阿澈把蓝蓝放在晾衣绳下的竹椅上,自己则搬了个小马扎坐在旁边,手里拿着爸爸昨天修好的弹弓,有一下没一下地瞄准墙角的麻雀。
“等你翅膀好了,我带你去后山好不好?”
他突然开口,弹弓的皮筋在指尖弹了弹,“后山有好多野树果,比镇上买的甜多了。
我去年跟爸爸去,还摘到过拳头大的红浆果,就是籽有点多……”蓝蓝趴在竹椅的扶手上,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木质的椅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她的眼睛半眯着,阳光透过栀子花的缝隙落在她脸上,把那些蓝色的绒毛染成了淡淡的金。
阿澈讲得兴起,顺手把弹弓放在椅子上,起身去屋里拿水壶:“渴不渴?
我给你倒点水。”
他转身的瞬间,竹椅突然轻轻晃了一下。
蓝蓝大概是想跳下去追飘到脚边的蒲公英,前爪刚一用力,就听见“当啷”一声轻响——不知什么时候从她怀里滑落的樱花徽章,顺着椅面滚了下去,掉进了院角那丛半人高的野蔷薇里。
“蓝蓝?”
阿澈端着水杯出来时,正看见她急急忙忙地往蔷薇丛里钻,蓝色的身影在带刺的枝条间一闪而过,“你去哪?”
他放下水杯跑过去,才发现竹椅上的徽章不见了。
再看蓝蓝,她正用前爪扒拉着蔷薇的枝条,尾巴焦急地甩来甩去,右边那只还没完全好的翅膀不小心蹭到尖刺,疼得她“咿呀”叫了一声。
“别动!”
阿澈赶紧把她抱起来,这才注意到她翅膀的结痂被刮破了,渗出一小点血珠,“你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蓝蓝委屈地眨了眨眼,用尾巴指向蔷薇丛深处,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像是在说徽章掉进去了。
阿澈这才明白过来,心里咯噔一下——那可是妈妈留下的唯一念想。
“没事没事,我来捡。”
他把蓝蓝放在竹椅上,又拿了块干净的棉布按住她翅膀的伤口,“你乖乖在这等着,别乱动,我马上就回来。”
野蔷薇丛长得又密又乱,深绿色的枝条上布满了尖刺,稍微一碰就会在皮肤上留下红印。
阿澈蹲下来,拨开最外面的几层枝条,眼睛在丛中飞快地扫视——银色的徽章在阳光下应该会反光才对,可放眼望去全是深绿的叶子和零星的粉白花朵,连点闪光的影子都没有。
“在哪呢……”他咬着牙,伸手往更深的地方探去。
指尖刚碰到一片柔软的花瓣,就被旁边的尖刺划了一下,细小的血珠立刻冒了出来。
阿澈皱了皱眉,往伤口上吐了口唾沫,继续往里摸索。
蓝蓝在竹椅上坐不住了,几次想跳下来,都被阿澈回头瞪了回去。
“说了让你等着!”
他的声音有点急,“万一再刮伤了怎么办?”
蓝蓝委屈地垂下头,尾巴却还是不安地扫着椅面。
太阳慢慢升高,晒得人后背发烫。
阿澈的额头上渗满了汗珠,顺着脸颊滑进衣领里,又痒又黏。
他己经把能扒开的枝条都扒了一遍,手指被划了好几个小口子,可那枚樱花徽章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连个影子都没找到。
“难道滚到别的地方去了?”
阿澈首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目光在院子里逡巡。
院门是关着的,徽章不可能滚出去;晾衣绳下的水泥地干干净净,也没有反光……难道是被什么东西叼走了?
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镇上的野猫野狗不少,万一被它们当成什么好玩意叼走,那可就真找不回来了。
“妈妈……”阿澈的鼻子突然有点酸。
他想起妈妈在世的时候,总把这枚徽章别在毛衣的第二颗纽扣旁边,说这是她第一次赢得道馆战时得到的,比任何宝贝都珍贵。
妈妈走的那天,爸爸就是从她的遗物里翻出这枚徽章,郑重地交到他手上的,说:“等你长大了,也像妈妈一样,成为一个厉害的训练家。”
要是徽章丢了,爸爸会不会生气?
妈妈会不会觉得他连这点东西都守不住?
“不会的,肯定能找到的。”
阿澈深吸一口气,把眼眶里的热意憋回去,重新蹲回蔷薇丛边。
这次他学聪明了,从柴房里找了把小剪刀,小心翼翼地剪掉那些特别密的枝条,一点点往深处搜寻。
剪刀“咔嚓咔嚓”地剪断枝条,偶尔会碰掉几朵半开的蔷薇花,粉色的花瓣落在阿澈的手背上,带着点清甜的香。
他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仔细,连每片叶子的背面都没放过——可徽章还是不见踪影。
蓝蓝不知什么时候跳下了竹椅,悄悄地挪到他身边,用额头轻轻蹭了蹭他的胳膊。
阿澈回头看了她一眼,眼圈有点红:“蓝蓝,找不到了……怎么办啊?”
蓝蓝没说话,只是用尾巴卷住他被划伤的手指,轻轻往伤口上吹了口气。
她的气息很轻,带着点草木的清香,吹在伤口上凉丝丝的,好像没那么疼了。
阿澈的心稍微安定了些。
他放下剪刀,摸了摸蓝蓝的头:“算了,找不到就算了。
反正……反正我还记得妈妈的样子,记得她说过的话,有没有徽章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话是这么说,可他的声音还是有点发颤。
蓝蓝突然从他身边跑开,钻进了蔷薇丛的另一头。
那里的枝条更密,几乎没什么空隙,阿澈刚想喊住她,就看见她小小的身影在丛中钻了钻,然后停下来,尾巴高高地翘起来,对着他发出一阵兴奋的“咿呀”声。
“找到了?”
阿澈赶紧跑过去。
蓝蓝用前爪扒开面前的枝条,又用尾巴往里面指了指。
阿澈低下头,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只见两枚银色的花瓣状叶片中间,那枚樱花徽章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阳光透过叶片的缝隙照在上面,反射出细碎的光。
“找到了!
真的找到了!”
阿澈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那两枚叶片,用两根手指捏住徽章的边缘,轻轻一抽——樱花徽章终于被取了出来,背面还沾着点湿润的泥土,却一点没损坏。
他把徽章凑到眼前,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泥,背面那个“爱”字虽然模糊,却依然能看清轮廓。
阿澈的鼻子又酸了,这次却不是因为难过,而是说不出的庆幸。
“太好了……”他喃喃地说,把徽章紧紧攥在手心里,像是握住了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
蓝蓝从蔷薇丛里钻出来,跑到他身边,用额头蹭了蹭他的手背。
阿澈低头看她,发现她的耳朵尖被划了个小口子,正往下滴着细小的血珠——肯定是刚才钻进丛里找徽章的时候被划伤的。
“你呀……”阿澈又气又心疼,赶紧把她抱起来,用嘴对着她的伤口轻轻吹了吹,“不是让你乖乖等着吗?
怎么就是不听?”
蓝蓝用尾巴卷住他的手指,又卷住他手心的樱花徽章,把两者轻轻按在一起。
阿澈愣了愣,突然明白过来——她是想让他知道,为了找回这枚徽章,受点小伤不算什么。
“傻瓜。”
阿澈把她抱得紧了点,声音有点哑,“跟你比起来,徽章算什么呀。”
他抱着蓝蓝回到竹椅边,先仔细处理了她耳朵上的伤口,又找来碘伏给自己手上的小口子消了毒。
做完这一切,他才把那枚樱花徽章拿出来,放在手心反复看着。
阳光照在徽章上,反射出温暖的光。
阿澈突然想起什么,把徽章凑到嘴边,轻轻咬了一下——他记得爸爸说过,真正的银器是软的,用力咬会留下牙印。
果然,徽章的背面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凹痕。
他把徽章翻过来,看着那个牙印,突然有了个主意。
“蓝蓝,”阿澈把她放在腿上,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这枚徽章,我们一人一半好不好?”
蓝蓝眨了眨眼,像是没听懂。
阿澈从屋里找来一把小小的锤子和钉子,又搬了块木板放在地上。
他把樱花徽章放在木板上,用钉子对准徽章中间的位置,然后举起锤子,深吸一口气——“砰!”
锤子落下,徽章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从中间裂成了两半。
阿澈捡起裂成两半的徽章,左边的一半还带着大半个樱花图案,右边的一半则只有小半个花瓣和背面那个模糊的“爱”字。
他把带着大半个樱花的那一半用红绳串起来,小心翼翼地系在蓝蓝的脖子上——红绳是他从妈妈的针线篮里找的,长度刚刚好,既不会勒到她,又不会掉下来。
“这个给你。”
阿澈轻轻拍了拍她脖子上的徽章,“以后它就是你的了,就像……就像我在你身边一样。”
蓝蓝低头看了看脖子上的徽章,又抬头看了看阿澈手里的另一半,突然用尾巴卷住他的手腕,把他手里的徽章往自己面前拉了拉。
“你想要这个?”
阿澈笑了,把另一半徽章塞进自己的裤兜,“这个我要留着,等我们以后找到有很多很多樱花的地方,再把它们拼起来好不好?”
蓝蓝歪了歪头,像是在思考。
过了几秒,她用额头轻轻蹭了蹭阿澈的脸颊,柔软的绒毛扫过皮肤,带着点痒痒的暖意。
阿澈知道,这是她答应了的意思。
中午吃饭的时候,爸爸注意到了阿澈手上的伤口。
“怎么弄的?”
他皱着眉,拿起阿澈的手看了看。
“在院子里玩的时候,被蔷薇刺划的。”
阿澈扒着饭,含糊地说。
爸爸没再追问,只是从药箱里翻出碘伏,拉过他的手仔细地消了毒。
“以后小心点。”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下午我要去后山砍柴,你要不要一起去?”
阿澈眼睛一亮:“可以带蓝蓝一起吗?”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还没告诉爸爸蓝蓝的存在呢。
爸爸果然愣了愣:“蓝蓝?
是谁?”
“没、没什么!”
阿澈赶紧低下头,“是……是我昨天在林子里认识的一只波波,特别可爱,我想带它一起去后山玩。”
爸爸挑了挑眉,没戳破他的谎言,只是点了点头:“可以,不过别让它跑太远,后山有野猫。”
“知道啦!”
阿澈松了口气,心里却在盘算着下午怎么把蓝蓝藏在怀里带出去。
吃完饭,阿澈把蓝蓝装进一个旧布袋里,只露出个小脑袋透气。
布袋的带子很长,他斜挎在肩上,刚好能把布袋藏在衬衫里面。
“委屈你啦。”
他低头对布袋里的蓝蓝小声说,“到了后山就让你出来玩。”
蓝蓝用尾巴轻轻勾了勾他的手指,像是在说没关系。
爸爸己经扛着柴刀站在院门口了。
阿澈赶紧跑过去,跟在他身后往镇外走。
阳光洒在石板路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阿澈摸了摸衬衫里面的布袋,能感觉到蓝蓝温热的呼吸轻轻吹在他的腰侧,还有脖子上那半枚徽章偶尔传来的冰凉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