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着山脊，像一块浸透了脏水的破布，沉沉地坠在靠山屯的头顶。
风从黑风山的隘口灌进来，带着山里特有的、混合着腐叶和湿泥的腥气，吹得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簌簌发抖，枯枝败叶打着旋儿扑在土墙上，发出沙哑的呜咽。
韩默紧了紧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补丁摞补丁的粗麻短褂，肩头那条被柴枝刮破的口子被风吹得灌进冷气，激得他缩了缩脖子。
他蹲在自家那两间摇摇欲坠的土坯茅屋门口，手里捏着老郎中开的那张薄薄药方，指尖用力得有些发白。
纸上“血线参三钱”几个墨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慌。
“咳咳咳……”里屋传来母亲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一声紧过一声，仿佛要把肺管子都咳出来。
韩默猛地站起身，攥着药方的手骨节突出。
他掀开破旧的草帘子钻进屋里。
昏暗的光线下，土炕上，母亲蜷缩在薄薄的、露出棉絮的破被里，脸色蜡黄得像秋后枯萎的菜叶，嘴唇泛着不祥的青紫色。
每一次剧烈的咳嗽都让她瘦小的身体剧烈抽搐，浑浊的眼里满是痛苦和对儿子的歉疚。
“默…默儿……”她艰难地喘息着，声音气若游丝，“别…别管娘了……那参……太贵……咱……咱买不起……”韩默没说话，只是走到炕边，拿起缺了口的粗陶碗，从墙角水缸里舀了半碗浑浊的凉水，小心翼翼地扶着母亲，一点点喂她喝下。
冰凉的水滑过喉咙，似乎稍稍压住了那股灼人的痒意，咳嗽暂时平息下来，母亲疲惫地闭上眼，只剩下沉重而急促的呼吸。
韩默看着母亲枯槁的脸，胸腔里像塞满了冰冷的石头。
老郎中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你娘这肺痨，己是沉疴，寻常药石难医……除非有血线参吊住元气，再辅以汤药温养，或有一线生机……只是那参，长在黑风山深处，险峻难寻，且价值不菲……”价值不菲？
韩默嘴角扯出一丝苦涩。
家里连下锅的糙米都快见底了，哪还有半文钱去买那金贵的药材？
靠山屯的汉子们进山打猎采药，十个进去，能囫囵个儿出来七八个就算山神开恩。
那黑风山深处，更是村人口中的禁地，据说有吃人的妖怪盘踞，浓雾一起，连经验最老到的猎户都会迷失方向，再不见踪影。
可……那是娘啊！
韩默的目光扫过空荡荡、散发着霉味的屋子，最后落在墙角靠着的那把磨得锃亮的柴刀上。
刀柄粗糙，被他的手掌磨得油亮。
他走过去，拿起柴刀，沉甸甸的分量压在手里，带来一丝异样的踏实感。
又解下腰间那个破旧的小皮囊，里面装着几个硬邦邦的杂粮饼子——这是他未来几天的口粮。
最后，他拿起挂在门后的一小捆坚韧的麻绳和一把生了锈但还算锋利的小药锄。
“娘，”他俯下身，在母亲耳边低语，声音尽量放得平稳，“我去后山转转，看能不能寻点野菜，很快就回，您好好歇着。”
母亲眼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无力地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又沉沉睡去。
韩默替她掖了掖被角，深深看了一眼，然后转身，掀开草帘，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屋外越来越沉的风里。
一入黑风山，周遭的光线便骤然暗沉下来。
参天古木的树冠在高处紧密地交织着，像一张巨大的、墨绿色的网，滤掉了大半的天光。
脚下是经年累月堆积的厚厚腐殖层，踩上去软绵绵的，散发着潮湿的泥土和植物腐败的气息，每一步都伴随着轻微的“噗嗤”声。
碗口粗的老藤如同巨蟒般缠绕在粗壮的树干上，垂下缕缕气根。
嶙峋的怪石半掩在浓密的蕨类植物中，形态狰狞。
空气异常沉闷，只有风偶尔穿过林隙，发出呜呜的低啸，卷起几片枯叶，更添几分阴森。
韩默像一头警觉的幼兽，每一步都走得极其小心。
他侧耳倾听着西周的动静，眼睛锐利地扫视着每一片可疑的阴影，每一处茂密的灌木丛。
柴刀被他紧紧握在右手，汗水浸湿了粗糙的刀柄。
他记得村里老人模糊的指点：血线参喜阴湿，多生于背阴的悬崖峭壁缝隙，或是老树盘根错节的根部附近。
那东西通体暗红，根须如血丝缠绕，年份越久，血色越深，灵气越足。
韩默的目标是至少十年份的，这样的参，药性才足够吊住娘亲的命。
他专挑人迹罕至的险路走，避开那些被踩踏出来的、相对“安全”的小径。
在一处布满青苔的陡峭石坡前，他停下脚步。
抬头望去，离地约两丈高的地方，几块凸起的岩石缝隙间，似乎有一小片暗红色的叶子在阴影中若隐若现。
韩默眼睛一亮。
他迅速解下腰间的麻绳，一端牢牢系在旁边一棵碗口粗的树干上，另一端紧紧绑在自己腰间，用力拽了拽，确认牢固。
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将柴刀插回后腰，双手攀住湿滑冰冷的岩石，脚蹬着石壁上凸起的棱角和坚韧的草根，开始一点点向上攀爬。
粗糙的岩石棱角磨砺着他布满薄茧的手掌和膝盖，冰冷的苔藓滑腻异常，好几次脚下打滑，全靠腰间的绳索和瞬间爆发的臂力才稳住身体，惊出一身冷汗。
汗水混合着岩石上的水汽，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滴落。
离那处石缝越来越近，那股独特的、带着淡淡土腥和微涩药香的气味也越发清晰。
韩默的心跳得飞快，求生的本能和对母亲的牵挂支撑着他疲惫的身体。
终于，他的一只手够到了石缝边缘。
他稳住身形，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探入缝隙之中，指尖触碰到那坚韧的参茎和包裹着湿润泥土的根须。
是血线参！
而且不止一株！
看那茎叶的粗壮程度，年份绝对不低！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上韩默的头顶，几乎让他有些眩晕。
他屏住呼吸，用最轻柔的动作，拿出小药锄，一点点剔除根须周围的泥土和碎石，生怕损伤了这救命的根须。
就在他小心翼翼地将第一株血线参连同包裹根须的泥土完整挖出，准备放入怀中特备的小布袋时——“喀啦啦——！”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悸的巨响毫无征兆地在头顶炸开！
不是雷声，更像是整座山体骨骼不堪重负发出的呻吟！
韩默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只见他上方那片陡峭的山崖，一大片覆盖着草木的岩壁，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撕扯，竟生生剥离了山体！
无数磨盘大小的岩石裹挟着泥沙、断木、根系，汇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以摧枯拉朽之势，朝着他所在的这片区域当头砸下！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韩默！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求生的本能驱使身体做出反应。
他猛地将刚挖出的血线参塞进怀里，双手死死抓住石缝边缘，双脚在湿滑的岩壁上拼命蹬踏，试图向侧面移动，躲开这灭顶之灾！
轰隆——！！！
巨石撞击山体的巨响就在咫尺之遥炸开！
整个山体都在疯狂颤抖！
狂暴的气流裹挟着碎石和泥土劈头盖脸砸来，像无数把钝刀子割在皮肤上。
一块脸盆大小的石头擦着他的头皮呼啸而过，狠狠砸在下方一棵树上，碗口粗的树干应声而断！
断裂的树枝和碎石暴雨般砸落。
“唔！”
一块飞溅的尖锐碎石狠狠击中韩默的左肩胛骨，剧痛让他眼前一黑，闷哼一声，攀住岩石的手指几乎脱力。
腰间的绳索在巨大的冲击下剧烈晃荡，勒得他几乎窒息。
浑浊的泥水混合着碎石劈头盖脸浇下，呛得他无法呼吸，视线一片模糊。
完了！
要死在这里了！
娘……娘还在等我……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心脏。
就在这千钧一发、心神被恐惧攫取的瞬间，韩默贴身佩戴的那枚祖传的、灰扑扑毫不起眼的残破玉佩，紧贴着他汗湿滚烫的胸膛，忽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温润感！
这感觉如同寒冬腊月里一口温热的汤水滑入肺腑，瞬间驱散了那几乎将他冻僵的死亡寒意，让他在滔天的轰鸣和致命的混乱中，猛地抓住了一丝近乎凝固的清醒！
几乎是本能地，在又一块巨石裹挟着风雷之声当头砸落的刹那，韩默眼角余光瞥见就在自己攀附的石壁下方，被泥石流冲击得裸露出来的地方，似乎有一道狭窄、幽深的黑暗缝隙！
那缝隙被几块摇摇欲坠的巨石半掩着，如同地狱张开的一道门缝！
没有时间犹豫！
上面是呼啸的死亡，下面是未知的深渊！
“啊——！”
韩默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不知从哪里爆发出的最后一股力量，他双脚在岩壁上狠狠一蹬，同时松开了抓住石缝的手，身体借着绳索的摆荡之力，朝着那道狭窄的黑色缝隙，不管不顾地纵身扑了下去！
噗通！
身体重重地摔进一片冰冷、潮湿的黑暗中，后背撞在坚硬的地面上，疼得他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与此同时，头顶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和剧烈的震动！
无数碎石泥沙轰然落下，瞬间将他扑入缝隙时带下的微光彻底封死！
最后一丝光线消失的刹那，韩默在彻底的黑暗和窒息般的剧痛中，似乎看到前方深邃的黑暗里，有一点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幽蓝色的光晕，在轻轻摇曳。
随即，无边的黑暗和沉重的撞击带来的剧痛彻底吞噬了他，意识沉入冰冷的深渊。
风从黑风山的隘口灌进来，带着山里特有的、混合着腐叶和湿泥的腥气，吹得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簌簌发抖，枯枝败叶打着旋儿扑在土墙上，发出沙哑的呜咽。
韩默紧了紧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补丁摞补丁的粗麻短褂，肩头那条被柴枝刮破的口子被风吹得灌进冷气，激得他缩了缩脖子。
他蹲在自家那两间摇摇欲坠的土坯茅屋门口，手里捏着老郎中开的那张薄薄药方，指尖用力得有些发白。
纸上“血线参三钱”几个墨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慌。
“咳咳咳……”里屋传来母亲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一声紧过一声，仿佛要把肺管子都咳出来。
韩默猛地站起身，攥着药方的手骨节突出。
他掀开破旧的草帘子钻进屋里。
昏暗的光线下，土炕上，母亲蜷缩在薄薄的、露出棉絮的破被里，脸色蜡黄得像秋后枯萎的菜叶，嘴唇泛着不祥的青紫色。
每一次剧烈的咳嗽都让她瘦小的身体剧烈抽搐，浑浊的眼里满是痛苦和对儿子的歉疚。
“默…默儿……”她艰难地喘息着，声音气若游丝，“别…别管娘了……那参……太贵……咱……咱买不起……”韩默没说话，只是走到炕边，拿起缺了口的粗陶碗，从墙角水缸里舀了半碗浑浊的凉水，小心翼翼地扶着母亲，一点点喂她喝下。
冰凉的水滑过喉咙，似乎稍稍压住了那股灼人的痒意，咳嗽暂时平息下来，母亲疲惫地闭上眼，只剩下沉重而急促的呼吸。
韩默看着母亲枯槁的脸，胸腔里像塞满了冰冷的石头。
老郎中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你娘这肺痨，己是沉疴，寻常药石难医……除非有血线参吊住元气，再辅以汤药温养，或有一线生机……只是那参，长在黑风山深处，险峻难寻，且价值不菲……”价值不菲？
韩默嘴角扯出一丝苦涩。
家里连下锅的糙米都快见底了，哪还有半文钱去买那金贵的药材？
靠山屯的汉子们进山打猎采药，十个进去，能囫囵个儿出来七八个就算山神开恩。
那黑风山深处，更是村人口中的禁地，据说有吃人的妖怪盘踞，浓雾一起，连经验最老到的猎户都会迷失方向，再不见踪影。
可……那是娘啊！
韩默的目光扫过空荡荡、散发着霉味的屋子，最后落在墙角靠着的那把磨得锃亮的柴刀上。
刀柄粗糙，被他的手掌磨得油亮。
他走过去，拿起柴刀，沉甸甸的分量压在手里，带来一丝异样的踏实感。
又解下腰间那个破旧的小皮囊，里面装着几个硬邦邦的杂粮饼子——这是他未来几天的口粮。
最后，他拿起挂在门后的一小捆坚韧的麻绳和一把生了锈但还算锋利的小药锄。
“娘，”他俯下身，在母亲耳边低语，声音尽量放得平稳，“我去后山转转，看能不能寻点野菜，很快就回，您好好歇着。”
母亲眼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无力地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又沉沉睡去。
韩默替她掖了掖被角，深深看了一眼，然后转身，掀开草帘，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屋外越来越沉的风里。
一入黑风山，周遭的光线便骤然暗沉下来。
参天古木的树冠在高处紧密地交织着，像一张巨大的、墨绿色的网，滤掉了大半的天光。
脚下是经年累月堆积的厚厚腐殖层，踩上去软绵绵的，散发着潮湿的泥土和植物腐败的气息，每一步都伴随着轻微的“噗嗤”声。
碗口粗的老藤如同巨蟒般缠绕在粗壮的树干上，垂下缕缕气根。
嶙峋的怪石半掩在浓密的蕨类植物中，形态狰狞。
空气异常沉闷，只有风偶尔穿过林隙，发出呜呜的低啸，卷起几片枯叶，更添几分阴森。
韩默像一头警觉的幼兽，每一步都走得极其小心。
他侧耳倾听着西周的动静，眼睛锐利地扫视着每一片可疑的阴影，每一处茂密的灌木丛。
柴刀被他紧紧握在右手，汗水浸湿了粗糙的刀柄。
他记得村里老人模糊的指点：血线参喜阴湿，多生于背阴的悬崖峭壁缝隙，或是老树盘根错节的根部附近。
那东西通体暗红，根须如血丝缠绕，年份越久，血色越深，灵气越足。
韩默的目标是至少十年份的，这样的参，药性才足够吊住娘亲的命。
他专挑人迹罕至的险路走，避开那些被踩踏出来的、相对“安全”的小径。
在一处布满青苔的陡峭石坡前，他停下脚步。
抬头望去，离地约两丈高的地方，几块凸起的岩石缝隙间，似乎有一小片暗红色的叶子在阴影中若隐若现。
韩默眼睛一亮。
他迅速解下腰间的麻绳，一端牢牢系在旁边一棵碗口粗的树干上，另一端紧紧绑在自己腰间，用力拽了拽，确认牢固。
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将柴刀插回后腰，双手攀住湿滑冰冷的岩石，脚蹬着石壁上凸起的棱角和坚韧的草根，开始一点点向上攀爬。
粗糙的岩石棱角磨砺着他布满薄茧的手掌和膝盖，冰冷的苔藓滑腻异常，好几次脚下打滑，全靠腰间的绳索和瞬间爆发的臂力才稳住身体，惊出一身冷汗。
汗水混合着岩石上的水汽，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滴落。
离那处石缝越来越近，那股独特的、带着淡淡土腥和微涩药香的气味也越发清晰。
韩默的心跳得飞快，求生的本能和对母亲的牵挂支撑着他疲惫的身体。
终于，他的一只手够到了石缝边缘。
他稳住身形，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探入缝隙之中，指尖触碰到那坚韧的参茎和包裹着湿润泥土的根须。
是血线参！
而且不止一株！
看那茎叶的粗壮程度，年份绝对不低！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上韩默的头顶，几乎让他有些眩晕。
他屏住呼吸，用最轻柔的动作，拿出小药锄，一点点剔除根须周围的泥土和碎石，生怕损伤了这救命的根须。
就在他小心翼翼地将第一株血线参连同包裹根须的泥土完整挖出，准备放入怀中特备的小布袋时——“喀啦啦——！”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悸的巨响毫无征兆地在头顶炸开！
不是雷声，更像是整座山体骨骼不堪重负发出的呻吟！
韩默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只见他上方那片陡峭的山崖，一大片覆盖着草木的岩壁，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撕扯，竟生生剥离了山体！
无数磨盘大小的岩石裹挟着泥沙、断木、根系，汇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以摧枯拉朽之势，朝着他所在的这片区域当头砸下！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韩默！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求生的本能驱使身体做出反应。
他猛地将刚挖出的血线参塞进怀里，双手死死抓住石缝边缘，双脚在湿滑的岩壁上拼命蹬踏，试图向侧面移动，躲开这灭顶之灾！
轰隆——！！！
巨石撞击山体的巨响就在咫尺之遥炸开！
整个山体都在疯狂颤抖！
狂暴的气流裹挟着碎石和泥土劈头盖脸砸来，像无数把钝刀子割在皮肤上。
一块脸盆大小的石头擦着他的头皮呼啸而过，狠狠砸在下方一棵树上，碗口粗的树干应声而断！
断裂的树枝和碎石暴雨般砸落。
“唔！”
一块飞溅的尖锐碎石狠狠击中韩默的左肩胛骨，剧痛让他眼前一黑，闷哼一声，攀住岩石的手指几乎脱力。
腰间的绳索在巨大的冲击下剧烈晃荡，勒得他几乎窒息。
浑浊的泥水混合着碎石劈头盖脸浇下，呛得他无法呼吸，视线一片模糊。
完了！
要死在这里了！
娘……娘还在等我……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心脏。
就在这千钧一发、心神被恐惧攫取的瞬间，韩默贴身佩戴的那枚祖传的、灰扑扑毫不起眼的残破玉佩，紧贴着他汗湿滚烫的胸膛，忽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温润感！
这感觉如同寒冬腊月里一口温热的汤水滑入肺腑，瞬间驱散了那几乎将他冻僵的死亡寒意，让他在滔天的轰鸣和致命的混乱中，猛地抓住了一丝近乎凝固的清醒！
几乎是本能地，在又一块巨石裹挟着风雷之声当头砸落的刹那，韩默眼角余光瞥见就在自己攀附的石壁下方，被泥石流冲击得裸露出来的地方，似乎有一道狭窄、幽深的黑暗缝隙！
那缝隙被几块摇摇欲坠的巨石半掩着，如同地狱张开的一道门缝！
没有时间犹豫！
上面是呼啸的死亡，下面是未知的深渊！
“啊——！”
韩默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不知从哪里爆发出的最后一股力量，他双脚在岩壁上狠狠一蹬，同时松开了抓住石缝的手，身体借着绳索的摆荡之力，朝着那道狭窄的黑色缝隙，不管不顾地纵身扑了下去！
噗通！
身体重重地摔进一片冰冷、潮湿的黑暗中，后背撞在坚硬的地面上，疼得他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与此同时，头顶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和剧烈的震动！
无数碎石泥沙轰然落下，瞬间将他扑入缝隙时带下的微光彻底封死！
最后一丝光线消失的刹那，韩默在彻底的黑暗和窒息般的剧痛中，似乎看到前方深邃的黑暗里，有一点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幽蓝色的光晕，在轻轻摇曳。
随即，无边的黑暗和沉重的撞击带来的剧痛彻底吞噬了他，意识沉入冰冷的深渊。
相关推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