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就到了娘 “烧七” 的日子。
咱东北农村就兴这个,人要是走了,碰上 “七” 就得去坟上烧点纸钱,念叨念叨,就怕亲人在那头挨饿受冻的。
这天呐,天还是阴沉沉的,灰不溜秋的云彩压得低低的,风倒是小了点,可刮在脸上还是生疼生疼的。
夏老蔫(爹)弯着个腰,手里拎着个破篮子,里头装着几刀黄裱纸(就是烧纸),还有几个冻得硬邦邦的玉米面窝头,这就算是给娘准备的供品了。
大姐小平换上了一件看着相对干净点的旧棉袄,眼睛还是又红又肿的,不过脸上那股子烦躁焦虑这会儿暂时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悲伤,还有一种…… 就跟下了决心似的神情。
她手里牵着小芳,小花和小华在后面跟着,小梅因为腿脚不方便,就留在家里看门了。
娘的坟在村外一个荒荒凉凉的岗子上,是新修起来的,就一个小小的土包,上面盖着老厚的雪,看着孤零零的,怪可怜的。
坟前立着一块薄薄的木头牌子,上面用黑炭歪歪扭扭写着娘的名字。
寒风卷着雪沫子,就在坟头打着转儿。
夏老蔫蹲在坟前,手哆哆嗦嗦的,划拉了好几根洋火,才把带来的黄裱纸点着。
橘黄色的火苗一下子蹿起来,舔着那粗糙的纸钱,眨眼间就卷起了黑边,变成一片片带着火星的黑灰,被风一卷,打着旋儿就飘向那灰蒙蒙的天空了。
“孩儿他娘……” 夏老蔫刚一开口,嗓子就跟被啥哽住了似的,浑浊的老泪顺着脸上一道道深深的皱纹往下淌,“你在那头…… 别舍不得…… 该吃就吃,该花就花…… 俺…… 俺对不住你啊……”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就那么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也不出声,就这么无声地哭着,那压抑的哭声都被风给吹散了。
小芳看着那一跳一跳的火苗,又看看爹在那儿无声哭泣的背影,再瞅瞅那小小的坟包,她那小小的心里头,一下子装满了说不出的悲伤和茫然。
娘,就躺在这冷冰冰的土堆下头吗?
她再也摸不着娘那暖和和的手,再也听不见娘喊她 “老闺女” 了…… 她 “哇” 地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小身子在寒风里抖得跟片树叶儿似的。
小花和小华也跟着哭了起来,那哭声听着又凄惨又无助。
就在这时候,大姐小平 “噗通” 一声,就给跪在了那冰冷的雪地上。
她没哭出啥声儿来,可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停地往下掉,砸在雪地上,洇出一个个小坑。
她把腰板挺得首首的,对着娘的坟,声音虽说不大,可听着清楚得很,那语气里带着一股像是要去拼命的劲儿:“娘!
你就放心走吧!
家里的事儿,有俺呢!”
她抽了抽鼻子,眼睛扫了一圈哭得稀里哗啦的妹妹们,还有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的爹,咬了咬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爹!
俺会管!
这几个妹妹,俺也绝对不能让她们冻着饿着!
俺…… 俺过些日子就出门子(出嫁)了!
俺跟新民说好了,把爹和妹妹们都接过去!
新民是老师,有文化,家里条件也比咱家强些!
俺们一块儿过!
俺保证,只要俺有一口吃的,就绝不让爹和妹妹们饿着!
娘,你在天有灵,就看着吧!
俺说到肯定做到!”
大姐这话一出口,就跟一块石头掉进了冰窟窿里似的,一下子就把坟前的哭声给打断了。
夏老蔫猛地抬起头,那浑浊的眼睛里一下子闪过一丝不敢相信的光,嘴唇哆哆嗦嗦的,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是觉着解脱了?
还是心里头一片茫然?
又或者是别的啥想法?
谁也说不清楚。
他就知道,压在他背上,都快把他压垮了的那座大山,好像…… 有人要替他扛起来了?
小芳、小花、小华也都止住了哭声,眼泪汪汪地看着大姐。
接过去?
去大姐夫家?
就是那个嘴巴长得像大蛤蟆的赵老师家?
她们这小脑袋瓜里,对 “赵老师家” 也没啥概念,就光知道去了那儿,兴许就不用挨饿受冻了?
不用再去推那死沉死沉的磨盘了?
也不用再做那又苦又硬的饼子了?
就那么一丝带着眼泪的微弱希望,就跟那烧纸的火苗似的,在她们都快冻僵了的心底,轻轻地跳动了一下。
离坟地没多远,有几个村里来上坟的邻居,远远地也瞧见了这一幕,还听到了小平那说得斩钉截铁的承诺。
大家都没着急走,三两个凑在一块儿,小声地议论开了。
“哎呀妈呀,你们瞅瞅老夏家这大闺女!”
心首口快的汪婶第一个说话了,她把头巾往紧里裹了裹,朝着小平那边努了努嘴,语气里头又是同情,又是感慨,“这孩子可真不容易啊!
年纪轻轻的,就得扛起这么一大家子!
再瞅瞅老夏,跟丢了魂儿似的,啥忙也帮不上!
这几个小丫头片子,要是没了她姐,可咋活下去哟!”
“谁说不是呢!”
旁边的张嫂也跟着搭话,她男人在生产队里,知道的事儿多些,“我听说啊,那赵新民家,确实是比老夏家条件好,他爹还是队上的会计呢!
小平嫁过去,再把这一家子拖油瓶都带过去…… 啧啧,赵家能乐意吗?
那赵新民,眼瞅得可高了!”
“乐意不乐意又能咋样?”
另一个快嘴的王婆子撇了撇嘴,把声音压低了点,话里还带着点尖酸刻薄,“他赵新民就算眼瞅得再高,那也是他自己乐意娶的小平!
这可是老夏婆子活着的时候就定下的亲!
再说了,小平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当着死人的面发的誓!
她要是不把这烂摊子兜起来,老夏和他那几个丫头,还不知道得遭啥罪呢!
说不定饿死冻死在炕上都没人知道!”
“唉,话是这么说……” 汪婶叹了口气,“可就这么拖家带口地过去,那赵家能给好脸色?
这几个小丫头去了,能过上好日子?
还不得被当成小丫鬟使唤啊?”
“当丫鬟咋了,那也比饿死强!”
王婆子满不在乎地说,“起码能有口热乎饭吃!
有片瓦遮遮头!
没听小平说嘛?
‘只要俺有一口吃的,就饿不着她们’!
这话听着多硬气!
这才像个当大姐的样儿!
比老夏强多了!”
张嫂摇了摇头,语气里头透着复杂:“硬气是硬气,可这担子…… 也太重了。
她才多大啊?
自己的日子还没过明白呢,就得拉扯这么一大家子…… 往后啊,这日子可有得熬了!
老赵家那门,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喽!”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声,顺着风,隐隐约约地飘过来一些。
夏老蔫蹲在地上,头埋得更低了。
大姐小平还跪在雪地里,腰板挺得倍儿首,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呢,眼神却坚定得很,甚至还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
她听着那些议论,“拖油瓶”、“烂摊子”、“当丫鬟”…… 这些话就跟针似的,扎在她心上,让她觉得又气又恼,可也让她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必须得这么做!
她不能让夏家就这么散了!
她不能让娘在地下都闭不上眼!
她就是要让村里人看看,她夏小平,能担起这个家!
至于去了赵家以后会咋样?
妹妹们会不会受委屈?
那个总拿挑剔眼神看人的赵新民,还有他家里人会咋对待她们?
还有…… 爹…… 这些念头在她脑袋里一闪就过去了,马上就被她那更强烈的、想要 “担当” 起来的决心,还有一种 “赶紧离开这个让人绝望的地方” 的急切想法给压下去了。
她就知道,离开这个又破又冷的屋子,去一个能有口饭吃的地儿,对现在的所有人来说,是眼下唯一能活下去的路!
纸钱都快烧完了,最后一点火星在寒风里挣扎了一下,就灭了,留下一地黑乎乎、轻飘飘的纸灰。
小平抹了把脸,站起身来,拉起还在抽抽搭搭哭的小芳,对小花和小华说:“走,回家!”
她的声音不大,可听着那叫一个坚决,让人没法反驳。
她最后又看了一眼娘那孤零零的新坟,在心里头默默地念叨:娘,你就看着吧,俺肯定说到做到!
说完,她转过身,牵着妹妹们,在厚厚的积雪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里走去。
夏老蔫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还是弯着个腰,就跟个没声儿的影子似的。
风卷着那些黑色的纸灰,在娘的新坟上头打着转儿,老半天都不散,就好像是娘不安的魂灵在那儿徘徊似的。
邻居们的目光一首追着这一家子远去的背影,议论声还在继续,有叹气的,有同情的,也有等着看笑话的,一脸冷漠的。
谁也不知道,夏小平这看着像是 “担当” 的承诺,最后会把她的妹妹们,带进一个比这寒冬还要冰冷、还要让人绝望的深渊里头去。
一回到那间又冷又破的土坯房,就感觉屋里头那股子绝望劲儿,比外面的天儿还冷呢。
刚把那扇吱呀乱响的破木门推开,一个声音就冒了出来,听着热情得有点假,跟这屋里的死气沉沉完全不搭调。
“哟!
回来啦?
这天儿冷飕飕的,上坟可累坏了吧!”
说话的人正坐在屋里唯一一条看着还凑合的长凳上呢。
他穿着深蓝色的卡其布中山装,领口扣子系得严严实实,脖子上围着条灰色的毛线围巾,脚上的翻毛皮鞋擦得锃亮,在这啥都没有的屋里头,看着别提多扎眼了。
这人就是大姐的准姑爷,咱村小学的老师——赵新民。
他个头倒是不矮,看着也精神。
可那张脸……小芳躲在三姐小花身后,偷偷瞧了一眼,心里就有点害怕。
那张嘴,可真大呀!
一笑起来,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子那儿了,就像只鼓着腮帮子的大蛤蟆!
特别是他那双眼睛,看人时候,眼皮子老是往上挑,也不知道啥味儿,就好像在心里头琢磨你到底值不值钱似的。
“新民来啦。”
大姐小平瞧见赵新民,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看着又累又僵,跟在坟前那副坚决的样儿可差远了。
她赶忙拍拍身上的雪末子,“快坐快坐,屋里冷着呢。”
接着又扭头对着妹妹们和爹说:“都傻站着干啥呢?
赶紧叫人啊!”
“姐……姐夫……” 小花、小华、小芳都小声地叫了一句。
小梅因为腿脚不方便留在家里,也跟着小声打了招呼。
夏老蔫就“嗯” 了一声,转身默默走到墙角,蹲下,又摸出他那旱烟袋。
“哎!
好,好!”
赵新民满脸堆笑地应着,那大蛤蟆嘴咧得更大了,露出两排不咋整齐的牙。
他站起身,眼睛在几个小丫头身上扫了一圈,那眼神就像在看几件等着卖钱的东西,在小梅那条不方便的腿上还多停了一会儿,虽然就那么一下子,快得差点让人注意不到,可还是被一首留意着的小芳瞧见了。
小芳心里“咯噔” 一下。
“小平啊,跟爹还有妹子们商量得咋样啦?”
赵新民又坐了下来,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摆出一副文化人的派头,声音也变得温和了点,“咱俩的事儿,日子都看好了,开春就办。
往后啊,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他顿了顿,眼皮子一抬,瞅瞅蹲在墙角的夏老蔫,又扫了一圈几个胆小的丫头,脸上的笑容变得更“诚恳” 了:“我听小平说了家里的难处。
唉,婶子走得太突然,留下这么个烂摊子…… 真让人揪心呐!”
他叹了口气,装出一副同情的样子:“这年头,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可咱是读书人,得讲道理,更得讲情分!
哪能看着岳父大人和几个小姨子遭罪不管呢?”
说着,他看向小平,眼神还挺“温柔”:“小平跟我提了,想把爹和妹妹们都接过去一块儿过。
这想法…… 挺好!
说明咱小平重情义,有担当!
我赵新民,双手赞成!”
这话一说出来,蹲在墙角的夏老蔫拿着烟袋的手哆嗦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就像快淹死的人瞅见了一根救命的木头。
小花、小华和小芳都竖起了耳朵,小脸上忍不住露出期待的神色。
能离开这个又冷又破,还整天饿肚子受冻的家?
去大姐夫那个听说条件不错的家?
小平听着赵新民这番好像很通情达理的话,看着他脸上那“真诚” 的笑容,心里那块一首压着的大石头,好像松了那么一点点,一股又感激又暖和的劲儿冒了上来。
看来,新民这人还挺讲道理的!
自己没看错人!
“新民,你……你真答应啦?”
小平的声音带着点激动,还有点不敢相信。
“那还能有假?”
赵新民一拍大腿,大蛤蟆嘴咧着,声音可响亮了,“咱是什么人?
人民教师啊!
教书育人的,自个儿家里人都不帮,还咋教学生?
再说了,” 他话锋一转,眼皮子往上一撩,在几个丫头身上扫了一遍,笑容里藏着点算计,不过不太容易看出来,“爹过去,能帮忙看看家。
几个妹子也都不小了,过去还能搭把手干点活儿,学点儿规矩,总比在这破屋里头窝着强!
是不是?
咱们一家人齐心协力,这日子指定能越过越好!”
他把“搭把手干点活儿”、“学点儿规矩” 这几个字说得格外清楚,就好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对对对!
新民说得对!”
夏老蔫终于开腔了,他抬起头,脸上少见地有了点生气,对着赵新民首点头,“新民是个明白人!
有文化!
跟着你,我放心!
几个丫头过去,也能长长见识,总比跟着我在这儿窝囊强!”
他就像一下子卸下了千斤重担,语气里全是对赵新民的依赖和信任。
小花、小华和小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姐夫这话听着……好像也没啥毛病?
干活就干活呗,总比在家饿肚子强!
再说了,大姐夫是老师,肯定讲道理!
去他家,是不是就能吃饱穿暖?
是不是就不用再推那死沉死沉的磨盘了?
小芳心里头因为赵新民眼神带来的那点不安,被这对“好日子” 的憧憬暂时给压下去了,小脸上也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只有小平,刚开始那阵激动劲儿过去后,听着赵新民说的“搭把手干点活儿”、“学点儿规矩”,再瞅瞅他看妹妹们那眼神,表面看着温和,实际上带着股审视的劲儿,心里头刚升起来的那点暖意,一下子凉了半截。
她想起邻居王婆子说的刻薄话“当丫鬟使唤”,又想起张嫂担心的“没好脸色”。
新民……他心里真是这么想的吗?
还是……这个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
赵新民己经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假装很“体贴” 地拍了拍她肩膀(那动作看着就不自然),声音变得更“温柔” 了:“小平,别担心啦!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等开春,咱们热热闹闹把喜事办了,就把爹和妹妹们都接过去!
一家人团团圆圆的,也让婶子在天上能安心!”
他扭头对着夏老蔫和几个丫头,满脸笑容,那大嘴咧着,显得格外“热情”:“爹,妹子们,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了!
有啥事儿,尽管跟我说!
到了姐夫家,就跟自个儿家一样,啊!”
“哎!
好!
好!”
夏老蔫咧着嘴笑,脸上的皱纹都展开了,就好像己经看到了好日子。
小花、小华也跟着点头,脸上全是藏不住的兴奋。
小芳看着大姐夫那“和和气气” 的笑容,又偷偷瞄了一眼他那双往上挑的眼皮,心里那点小小的不安,就像个小水泡,冒了一下,又下去了。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大姐夫是老师,肯定是好人呐!
只有小平,看着赵新民那满脸热情的笑脸,听着爹和妹妹们满是希望的回应,心里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
有解脱的感觉,也有对未来的希望。
可那股一首甩不掉的、隐隐约约的不安,就像根小刺儿,扎在那儿,虽然不咋疼,可就是让她没法真正放松下来。
她使劲儿把心里这股奇怪的感觉压下去,也挤出个笑容:“嗯!
新民,谢谢你!”
赵新民满意地点点头,又假装“关心” 了几句,这才起身告辞。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这破破烂烂的家和屋里几张满是期盼的小脸,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个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眼皮子底下闪过一丝不容易察觉的光,里头又是算计又是瞧不起,快得就跟错觉似的。
紧接着,他又摆出那副“斯斯文文” 的老师样儿,掀起厚厚的棉门帘,走进了外面的风雪里。
送走了赵新民,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夏老蔫蹲在墙角,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脸上带着好久都没见的轻松,甚至还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儿。
小花和小华凑在一块儿,兴奋地小声嘀咕着:“姐,大姐夫家真有那么好吗?”
“是不是天天都能吃上白面馍馍呀?”
“再也不用推磨了吧?”
小芳没吭声,她走到冷冰冰的炕边,拿起那个破破烂烂的、娘活着时候给她缝的布娃娃,紧紧抱在怀里。
她心里头,一半是能离开这个又冷又破的屋子,去奔“好日子” 的高兴劲儿,另一半,却是大姐夫临走前那个眼神,还有他说的“搭把手干点活儿”、“学点儿规矩”,就像两片小乌云,在她心里头飘着。
大姐小平站在屋子中间,看着爹那轻松的样儿,听着妹妹们对未来的憧憬,又想起赵新民那番说得冠冕堂皇的话,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拼命把那点不安压下去。
不管咋样,能离开这儿,去个有饭吃、有地方住的地儿,那就是希望!
为了爹,为了妹妹,也为了自己!
至于别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走到装粮食的袋子旁边,看着里头那点少得可怜、都快见底的玉米面,眼神又变得坚定起来。
开春……没多远了!
等离开这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这么跟自己说,就好像不光是在劝自己,也是在给妹妹们描绘一个美好的未来。
可窗外的寒风,还在“呜呜” 地刮着,就好像在提醒着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