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一摞厚重的神学典籍穿过古典阅览室，呼吸间都是羊皮纸与古老木质书架混合的气息。
这座有七百年历史的建筑里，连空气都沉淀着无数神学家的思考与辩论。
"喻瑾，你又熬夜？
"图书管理员老周从眼镜上方看着我，手里擦拭着一个铜质十字架。
"毕业论文资料还没找齐。
"我微笑着调整了一下胸前的十字架项链，那是十六岁受洗时导师赠予的礼物，"周叔，能帮我开一下禁书区吗？
我需要查《***异端考》的原始手稿。
"老周皱纹间的眼睛眯了起来："那本书需要院长特批。
""林教授己经签字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对折的纸条，上面有我的导师——神学院副院长林霁的亲笔签名。
老周叹了口气，从抽屉里取出一把古老的黄铜钥匙："跟我来。
"禁书区位于图书馆最深处，需要穿过三道厚重的橡木门。
每一道门上都雕刻着不同的圣经场景——最后一道门上正是大天使米迦勒斩杀堕落天使路西法的画面。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那些精细的浮雕，感受着几个世纪前工匠注入其中的信仰之力。
"你有一个小时。
"老周打开最后一道门，点燃了里面的油灯，"记住规矩——不许抄录，不许拍照，只能阅读。
"我点头应下，踏入这个只有高级神职人员才能进入的圣地。
禁书区的空气更加凝重，混合着特殊药水与时间的气味。
书架按照年代排列，最古老的甚至可以追溯到公元五世纪。
《***异端考》放在第七排书架的最上层，需要借助梯子才能取到。
当我爬上梯子时，忽然听到书架另一侧传来轻微的翻页声。
"有人？
"我警觉地问道。
禁书区按理说应该只有我一个人。
没有回应。
但那种纸张摩擦的声音确实存在。
我将《***异端考》取下抱在怀中，绕到书架另一侧查看。
然后，我看到了她。
一个穿着黑色高领毛衣的女子坐在角落的地板上，膝上摊开着一本巨大的古书。
油灯的光晕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高挺的鼻梁，微微下垂的眼角，还有抿成一条线的薄唇。
她翻书的动作很特别，不是用指尖，而是用手掌整个托起书页，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
"你是谁？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禁书区里显得格外突兀。
她抬起头，我这才注意到她的眼睛——那种深褐色在灯光下几乎呈现出琥珀般的透明感，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
她的目光落在我胸前的十字架上，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黎晚。
"她简短地回答，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林教授的研究助理。
"我皱眉。
林教授从未提起过有这样一位助理，而且她看起来太过年轻，顶多二十五六岁，不像是有资格进入禁书区的学者。
"你在看什么？
"我走近一步，试图看清她膝上的书。
她迅速合上书本，但我还是瞥见了封面——《所罗门之钥》原始抄本，那是教会明令禁止研究的黑魔法典籍。
"这不关你的事。
"她站起身，将书塞回书架高处，动作熟练得像是经常这么做，"你应该专注于自己的研究，神学生。
"她经过我身边时，我闻到了一股奇特的气息——不是香水，更像是某种草药混合着...铁锈味？
我低头，发现她左手手腕内侧有一道新鲜的伤痕，被黑色毛衣遮掩了大半。
"你受伤了。
"我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腕。
那一瞬间，整个禁书区的油灯同时闪烁了一下。
黎晚猛地抽回手，眼中闪过一丝我无法解读的情绪。
"别碰我。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尤其是戴着那个的时候。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十字架项链，再抬头时，她己经消失在书架之间。
我追出去，却只看到禁书区的大门轻轻合上的身影。
老周站在门口，一脸茫然。
"刚才有人出去吗？
"老周摇头："除了你，今天禁书区没有其他访客记录。
"我回到刚才黎晚坐过的地方，《所罗门之钥》好好地放在原位，仿佛从未被动过。
但地上有一张对折的纸条，显然是刚才从书中掉出来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捡起来打开。
上面用拉丁文写着一句话："当牧羊人爱上迷途的羔羊，第七印将被揭开。
"我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
这句话出自《启示录》的异端版本，讲述末日来临时，一个神职人员与"被诅咒者"的爱情将引发最终审判。
正统教义中根本不存在这种说法。
离开禁书区时，雨下得更大了。
我站在图书馆门口犹豫是否要冒雨回宿舍，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个黑色身影站在雨中——是黎晚。
她没有打伞，任由雨水浸透她的衣服和长发，仰头望着神学院最高的钟楼，那里悬挂着巨大的十字架。
闪电划破天空的瞬间，我看到她脸上滑落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更奇怪的是，当闪电照亮她的身影时，地面上竟然没有影子。
"黎晚！
"我忍不住喊道。
她转向我，在雷声轰鸣中，我看到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什么，但距离太远听不清。
当我想要冲进雨中时，一辆黑色轿车无声地停在她身边。
她最后看了我一眼，钻入车内。
轿车驶离时，我注意到它的车牌被刻意遮挡了。
回到宿舍后，我辗转难眠。
凌晨三点，我打开电脑搜索"黎晚"这个名字，却没有任何相关信息。
正当我准备放弃时，一封匿名邮件突然弹出在我的屏幕上："离她远点。
为了你的灵魂。
"我猛地合上电脑，胸前的十字架突然变得滚烫，烫得我皮肤生疼。
当我扯下项链时，发现十字架接触皮肤的那一面变成了诡异的暗红色，像是被血浸染过。
窗外，雨停了。
月光透过云层，在墙上投下十字形的光影。
就在光影正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黑色的蛾子，它的翅膀上有着完美的十字花纹。
我伸手想赶走它，却在触碰的瞬间听到一个声音在我耳边低语："她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