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像一只被困在笼中的惊鸟。
幻觉……那一定是幻觉。
他扶着柜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工作室里明亮的灯光，空气中熟悉的气味，以及身体传来的真实触感，都在告诉他，刚才那短短一秒钟的失神，只是一场因为过度疲劳和精神紧张而产生的、极其逼真的噩梦。
"一定是最近没休息好。
"他在心中对自己解释，试图用理性的逻辑将那份非理性的恐惧包裹、压制、然后驱逐出去。
那具不可名状的骸骨，那扭曲哀嚎的文字，都只是大脑皮层一次不正常的放电活动。
他闭上眼，做了几个深呼吸，再次睁开时，眼神己经恢复了大部分的镇定。
但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却如同附骨之蛆，依旧盘踞在他的感知深处，挥之不去。
他看向修复台。
那卷名为《归藏·初篇》的墨色竹简，依旧静静地躺在铅合金的箱子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它古朴、沉寂，散发着一种超越时代的威严。
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正常得……令人不安。
这一次，他不敢再有任何触碰。
他只是站在远处，用纯粹的、专业的眼光去“观察”。
竹简的材质很奇特。
高倍显微镜下，其纤维结构并非植物应有的形态，反而更像是一种……骨质的致密排列。
那些捆绑竹简的暗金色纤维，在灯光下反射出金属般的光泽，却又有着生物组织般的柔韧。
越是观察，他心中的疑惑就越是深重。
这东西，完全超出了他二十多年来建立的知识体系。
他掏出手机，想要上网查阅相关的资料，却发现手机屏幕上只有“无服务”三个冰冷的字。
这不可能。
地下三层虽然信号不好，但修复室内都装有信号增强器。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藤蔓般缠上了他的心脏。
他走到修复室的座机旁，拿起了话筒，里面传来的，却是一阵“沙沙”的、令人心烦意乱的白噪音。
他被隔离了。
这个认知让他的后颈汗毛倒竖。
他快步走到气密门旁，用力地按下了开门按钮。
没有反应。
他改用手动的紧急开锁装置，那沉重的金属扳手却像是被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恐慌，开始不受控制地滋生。
就在这时——“……救……我……”一个微弱、嘶哑、仿佛从深井中传出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耳边响起。
李砚的动作猛地一僵，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豁然转头，环顾西周。
修复室里空无一人。
“谁？”
他低声喝问，声音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
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仪器设备运转时发出的、微不可闻的嗡嗡声。
李砚的心沉了下去。
他死死地盯着那卷竹简，他知道，声音的源头，就是它！
“……杀……了……我……”那个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上一次更加清晰，也更加凄厉。
紧接着，无数个声音重叠了进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汇成了一股充满了疯狂与恶毒的音浪，冲击着他的耳膜，更冲击着他的理智。
“……吃了它……吃了光…………骨头……骨头在歌唱…………眼球……墙壁上长出了眼球…………一即是万，万即是空……嘻嘻嘻……”这些话语毫无逻辑，破碎、颠倒、充满了亵渎的意味。
它们像无数只黏滑的触手，从耳朵钻进他的大脑，搅动着他的思想，污染着他的认知。
“啊——！”
李砚再也无法忍受，他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双手死死地捂住耳朵，身体因为恐惧而蜷缩起来。
但没用。
那些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他感觉自己的思维正在被撕裂，理智正在被一点点地啃食。
逃！
必须逃出去！
这个念头成为了他唯一的执念。
他发疯似的冲向那扇紧闭的气密门，用拳头、用肩膀，疯狂地撞击着那冰冷坚硬的金属。
“砰！
砰！
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修复室里回荡，但那扇门，如同隔绝了生与死的界碑，纹丝不动。
“开门！
来人啊！
救命！”
他的吼声，在那些疯狂的呓语中，显得如此微弱而可笑。
体力的快速消耗，精神的持续折磨，让他几近崩溃。
他靠着门板滑倒在地，绝望地看着那卷一切的源头。
那卷竹简，在这一刻，仿佛活了过来。
它表面的墨色，像水波一样荡漾开来，一枚枚古老的文字在其中沉浮、游动，仿佛一群被囚禁在琥珀中的、痛苦的灵魂。
它们正在对着李砚，无声地、贪婪地、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