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队伍沿道路两侧各一字而分,合三十人,首尾隔了十丈左右,大多是中年汉子,十之二三是精干的青年,也颇有几位年长者。
这段山路并不宽阔,勉强容得众人护着的十辆镖车行驶、停歇。
各人皆佩负兵刃,原是两两就地靠树而坐,此时一尽跳将起来,多是手按兵刃待发,倒也有沉不住气的年青人当即立刀横剑。
此时刀剑碰撞声愈来愈近,愈来愈急。
队伍最前方乃是一中年方脸长须的锦衣汉子,神色却不似其他人般紧张,但也是眉头紧锁。
身后是一紫衫少年秉剑而立,西顾之下并不见人影,乃轻声唤道:“爹,是甚么人?”
那中年汉子摆手打断少年,叫一声“福伯”,便见队伍前段一干枯短小的瘦老头寥寥几步走到那汉子身后。
那汉子才又道:“方才确是过山口通了号儿么?”
老头道一声“是”,汉子一点头,拱手嘹亮道:“在下晋平镖局韩低松,不知是哪一路朋友在此?”
这话罢了不过片刻,交兵之声立止,只听一青年朗声道:“竟然是韩世伯在此么?”
又听得“噗噗”腾空之声几时,两人影自林间一齐翻身而来,落地时确是悄无步声,身姿首挺,引得镖局诸人一齐心道:“好俊的轻功!”
待细看时,这二人皆不过二十年纪,一人穿紫,一人穿蓝。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那紫衫青年躬身行礼道:“韩世伯,小侄有礼了。”
那蓝衫青年便一起跟着行礼,却并不言语。
韩低松略一顿虑,“哦”的一声,忙上前托起紫衫青年仔细打量了一番,惊喜道:“原来是夜声!
不想今日在此相遇。
你爹爹近来可好?
年初剑老弟办西十五岁寿宴,我却是身在外地,只好托朋友带去贺礼。”
哪知剑夜声愁容道:“世伯容禀,贺礼确是送到了,只是家父说……”韩低松见他这副表情,忙问:“如何?”
谁料剑夜声做个鬼脸道:“家父说世伯送的礼太重,害的他清点起来焦头烂额!”
韩低松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伸手拍了几下剑夜声的后脑勺道:“你这小子,还是这副摸样!”
剑夜声顽皮回道:“即使这么大了,韩世伯不还是把我当小孩子吗。”
镖局众人大多是跟随韩低松的老人,不少便识得剑夜声。
余者见剑夜声与总镖头相谈亲切,业早己放下戒心。
又不少人被他这几句俏皮话逗笑,再思方才剑夜声露的高明轻功,皆对这少年生出亲近之情来。
剑夜声又与韩低松扯了几句闲话,才拉着蓝衫少年上前介绍起来:“世伯,这是天山派梅掌门关门弟子。”
韩低松平生最爱结交豪杰侠士,但凡江湖中人来投,只无伤天害理之事,一尽招待热情。
一则天性如此,二则他经营镖局多年,深知世故,晋平镖局壮大也多赖于此。
闻说这少年乃是天山派“傲霜飞剑”梅自开之徒,不敢怠慢,忙结交起来。
哪知这少年低头扭捏,本就玉白的脸上红晕更是明显,支吾半天也说不出体面的话来,只道:“在下天山派弟子,姓花。”
近处镖局众人看的清楚,心中不禁暗笑道:“这后生生的比女娃白净,人却也比女娃娇嫩。”
韩低松连问了几句,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剑夜声见了,忙出来打圆场道:“这位是花兄弟,名穿庭。
他生性如此,可交定的朋友,却必是真诚相待。”
花穿庭如蒙大赦,一连点了几个头,表示对剑夜声之话语极为赞同。
只听“噗”一声,韩低松身后的紫衫少年实再也憋不住,哈哈大笑道:“这人实在有趣,仿佛自己叫什么还是第一天知道,如此才点头深深认可一番。”
韩低松本也好笑,却是老江湖,怕二人难堪,呵斥道:“不得无礼!”
又连忙岔开话题道:“宁儿,还不来见过你剑世兄和花世兄!”
韩宁不敢有违,强止住笑,上前躬身行礼,二人还礼毕了,剑夜声道:“韩兄弟,久不相见了。”
韩宁皱眉不解,韩低松乃道:“儿时的事你不记得了么?
你常玩的木剑,不是你生日夜声做的送给你的么?”
剑夜声接着道:“只是那之后我到华山学艺,未得再行拜访了。”
韩低松点头道:“几次去你爹爹那里,你也正好不在家中,不想今日偶遇于此,却是缘分使然。”
剑夜声方将言语,“福伯”却上前道:“低松,时候差不齐了。”
韩低松略一点头,“福伯”便向后招呼一声,队伍中央有规矩地几声锣响,镖局众人赶忙起身整队,又一山羊胡中年人走近,在韩低松耳边说几句话儿。
韩低松这才又对待立一旁的剑夜声道:“好了。
夜声,你望哪个方向去?
我们这趟是回龙镖,不知可同路么?”
所谓回龙镖,其实便是回头镖,指镖局队伍返程中途或终站因不愿走空趟儿而接的镖。
剑夜声知道韩低松是回太原,微笑道:“小侄与花兄望朔州去。
若能同行一段,再好不过。”
韩低松道一声“甚好”。
此时队伍己然开拔,韩低松唤了两匹好马与剑、花二人,几人便把住缰绳齐头到队伍前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