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汐伸手去抓飞在空中的铜镜,指尖刚触到镜面,就被一股灼热的力量弹开。
铜镜己与忘忧镜完全贴合,两面镜子的边缘正渗出金色的纹路,纹路沿着地面蔓延,将那些涌来的幻境一一碾碎,只留下细碎的光粒在空气中飘荡。
“走!”
云烬一把抓住青衫书生的手腕,腰间裂了缝的玉佩红光忽明忽暗,“再等下去,我们都会被卷进封印里!”
书生却挣开他的手,目光死死盯着戴帷帽的女子——此刻她正站在裂开的溯洄石前,脸上的疤痕泛着诡异的银光,那些曾灼烧符咒的痕迹,竟与溯洄石上亮起的纹路慢慢重合。
他怀中的罗盘突然“咔”地一声裂成两半,指针掉在地上,依旧固执地指向女子的方向。
“她身上有‘引魂符’的气息。”
书生的声音发颤,伸手想去碰女子的衣袖,“当年书斋外递茶的红衣人,袖角也有一样的符痕……”话音未落,溯洄石突然发出刺耳的裂响。
石身中间的缝隙越来越大,那个从石中走出的模糊人影逐渐清晰——那人穿着与镜汐一模一样的青灰长袍,手里握着的,正是镜汐袖中那支断裂的玉簪。
“是‘镜灵’。”
镜汐的声音有些发紧,她看着人影手中的玉簪,突然想起守渊人说过的话:镜渊的每面镜子都有灵,灵随执念生,也随记忆灭,“她是忘忧镜的镜灵,当年封印记忆时,被一起锁进了溯洄石。”
人影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眼底映着分镜廊炸裂的残片。
她举起断裂的玉簪,朝着戴帷帽的女子轻轻一点,女子脸上的疤痕突然剧烈灼烧起来,她痛得弯下腰,从袖中掉出一张泛黄的符咒——符咒上的纹路,竟与溯洄石、铜镜上的纹路完全一致。
“原来你才是‘钥匙’。”
云烬的眼底没了半分笑意,腰间的玉佩红光暴涨,将周围涌来的幻境光粒全都挡在外面,“你故意引我们来分镜廊,就是为了让镜灵醒过来,解开封印。”
女子没有否认,她捂着灼烧的疤痕,缓缓抬起头。
此刻她的眼睛己经变成了纯黑色,像两潭深不见底的镜渊:“我叫阿苑,不是阿瑶。
当年阿瑶为了封印魔军,把一半魂魄封进了忘忧镜,另一半……”她看向镜灵手中的玉簪,声音里带着哭腔,“另一半附在了这支玉簪上,被镜灵锁了千年。”
镜灵似乎听到了她的话,握着玉簪的手微微颤抖。
断裂的簪尖突然亮起微光,一道浅粉色的魂魄从簪中飘了出来——那魂魄穿着粗布裙,正是之前在黑光镜柱中出现的少女,也是云烬口中的“阿瑶”。
“阿瑶!”
云烬的玉佩突然“啪”地碎成粉末,他冲上前想去抓那道魂魄,却被镜灵挥出的光墙挡住。
光墙里,无数破碎的记忆画面涌了出来:雪夜的河边,阿瑶抱着浑身是血的少年画符;魔军阵前,阿瑶将玉簪塞进阿苑手中,转身冲向魔焰;忘忧镜前,阿瑶笑着将一半魂魄注入镜面,说“等我回来,我们就去看人间的桃花”。
青衫书生看着那些画面,突然蹲下身捂住了脸。
他怀里的纸张散落在地,纸上记录的罗盘指针方向、情绪力场数据,最后都画着同一个符号——正是阿瑶符咒上的纹路,也是当年红衣女子递茶时,袖角若隐若现的印记。
“原来我找的不是故人。”
书生的声音带着哽咽,“是我自己忘了,当年在书斋外递茶的人,根本不是红衣,是穿粗布裙的阿瑶……是我记错了。”
就在这时,整个镜渊突然剧烈倾斜。
忘忧镜与铜镜贴合的地方开始渗出血色,溯洄石的裂缝中涌出黑色的雾气,雾气里传来魔军嘶吼的声音——被封印千年的魔焰,正顺着记忆的裂缝往外蔓延。
“封印破了!”
镜汐一把抓住飘在半空的阿瑶魂魄,将她往铜镜的方向推去,“阿瑶的魂魄必须回到忘忧镜,否则魔焰会吞了整个镜渊!”
阿苑却突然挡在阿瑶魂魄前,脸上的疤痕亮起红光:“不行!
当年封印时,镜灵抽走了阿瑶的部分记忆,她回去只会再次被锁起来!”
镜灵没有说话,只是举起玉簪,朝着阿瑶魂魄轻轻一点。
浅粉色的魂魄突然停在半空,那些破碎的记忆画面开始往她体内汇聚——雪夜的符咒、魔军的嘶吼、桃花的约定……阿瑶的眼神渐渐有了光彩,她看向阿苑,又看向云烬,最后落在青衫书生身上,轻轻笑了笑。
“李书……”阿瑶的声音很轻,像风拂过碎镜,“我记得你,你说要带我去看人间的桃花……”书生猛地抬起头,眼泪砸在散落的纸上,晕开了那些记录数据的墨迹。
他刚想往前走,镜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溯洄石彻底裂开,黑色的魔焰从石中喷涌而出,瞬间吞掉了半条分镜廊。
“快!”
镜汐将铜镜往忘忧镜上按去,两面镜子的纹路完全重合,发出刺眼的金光,“阿瑶,进镜!”
阿瑶看着涌来的魔焰,又看了看身边的人,轻轻点了点头。
她的魂魄化作一道粉色的光,飞进了忘忧镜中。
镜灵手中的玉簪突然修复完整,她握着玉簪,转身走进铜镜里,临走前,朝着镜汐深深看了一眼。
金光笼罩了整个镜渊,魔焰被一点点逼回溯洄石的裂缝中。
阿苑脸上的疤痕渐渐淡去,她捡起地上的罗盘碎片,看着逐渐恢复平静的镜渊,轻声说:“阿瑶,这次换我等你,等你出来,我们一起去看桃花。”
云烬看着碎成粉末的玉佩,又看了看忘忧镜上渐渐淡去的粉色光痕,眼底的冰意终于散去几分。
青衫书生将散落的纸叠好,放进怀里,他抬头看向忘忧镜,轻声说:“下次见面,我不会再记错你的样子了。”
镜汐收回铜镜,袖中的镜面还残留着金光的温度。
她看向溯洄石的方向,那里的裂缝正在慢慢愈合,但石身上的纹路,却比之前亮了几分——像是在预示着,这场关于记忆与执念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走吧。”
镜汐转身往镜渊外走去,“守渊人还在等我们,有些事,该问清楚了。”
身后的分镜廊渐渐恢复原状,只有几片残留的碎镜躺在地上,镜中偶尔闪过粉色的桃花影,还有一道穿粗布裙的少女身影,正朝着远方轻轻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