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缩了缩脖子,刚要绕到车后座,顾沉舟却己经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黑皮鞋踩在积雪的台阶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上车。”
他言简意赅,没给她躲的机会,自己则绕到驾驶座那边。
张诚识趣地没跟来,只站在廊下挥手。
苏晚坐进车里,暖气裹着皮革的味道涌过来,她下意识把羽绒服往身上拢了拢,却见顾沉舟伸手从后座拎过个纸袋,扔到她腿上。
“什么?”
她愣了下,指尖刚碰到纸袋边缘,就闻到淡淡的香——是布料晒过太阳的暖香。
“礼服。”
顾沉舟发动车子,方向盘打了个利落的弯,雪沫子从轮胎下溅开,“下周六张阿姨的生日宴,你得跟我去。”
苏晚捏着纸袋的手顿住了。
她想起方才在老宅饭桌上,顾母笑着说“小苏也一起来热闹”时,顾薇薇撇着嘴哼的那声“别到时候穿得像个服务生”,指尖不自觉蜷了蜷。
“我……”她想说“我没有能穿的衣服”,又觉得这话太委屈,咽了半截又改口,“会不会太麻烦?”
“契约里写了,配合必要的公开场合。”
顾沉舟目视前方,语气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可苏晚偏头看过去时,却见他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像是在掩饰什么,“衣服是张诚按你的尺寸买的,不合身再让他换。”
纸袋口没扎紧,她往里瞥了眼,淡紫色的裙角滑出来,缀着细碎的银线,在昏暗的车里闪了点微光。
不像她衣柜里那些洗得发白的T恤,倒像把揉碎的星子缝在了上面。
“太贵重了。”
她小声说。
“顾总的钱,不用你省。”
他扯了扯嘴角,没笑,却难得带了点松快的调子,“总不能让我的‘未婚妻’穿着帆布鞋去赴宴,丢我的人。”
苏晚被他逗得绷不住,嘴角弯了弯,又赶紧抿住。
车窗外的雪下得缓了些,路灯把树影投在车窗上,晃悠悠地动。
她把纸袋抱在怀里,暖意在心口慢慢漫开——原来他听见顾薇薇的话了。
到公寓楼下时,雪己经停了。
苏晚解开安全带要下车,顾沉舟忽然叫住她:“苏晚。”
她回头,见他从储物格里摸出个小盒子,递过来。
“什么?”
她接过来,盒子轻飘飘的,打开一看,是条细银链,吊坠是颗小小的星星,磨砂的,不扎人。
“张诚顺手买的。”
他别开脸,耳尖好像有点红,“配礼服。”
苏晚捏着银链,指尖蹭过冰凉的星星吊坠,忽然想起方才在老宅,顾薇薇故意撞她时,是他伸手扶了她一把,掌心烫得很。
她抬头想说谢谢,却见他己经转回头看向前方,只留下个冷硬的侧脸轮廓。
“谢谢顾总。”
她把盒子攥在手里,推开车门。
“叫名字。”
他在她身后低声说。
苏晚脚步顿了顿,没回头,轻轻“嗯”了一声,快步跑进了公寓楼。
回到家,她把礼服摊在床上,淡紫色的裙摆铺开,像落了一片薄云。
银链放在旁边,星星吊坠在灯下闪着柔和的光。
她找出剪刀,小心翼翼地剪掉吊牌,指尖触到柔软的面料,忽然有点慌——穿成这样,会不会太不像自己了?
手机忽然响了,是医院的护士打来的,说奶奶今晚睡得很安稳,体温也降了些。
苏晚松了口气,跟护士道了谢,挂了电话,又坐回床边看着那条裙子。
顾沉舟说得对,她得演好这个“未婚妻”。
不为别的,为了奶奶能好好治病,也为了……不让他在顾家面前难做人。
她拿起裙子披在身上,对着镜子看了看。
镜子里的女孩穿着洗旧的卫衣,手里却捏着条精致的礼服裙,怎么看都格格不入。
她叹了口气,把裙子挂在衣柜里,又把银链放进首饰盒。
第二天去医院时,她特意绕去了商场,想给奶奶买些软和的粥。
刚走到电梯口,就撞见了顾薇薇。
“哟,这不是我未来嫂子吗?”
顾薇薇挎着个名牌包,身边跟着个小姐妹,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里的嫌弃藏都藏不住,“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
我哥没给你钱买衣服啊?”
苏晚不想跟她置气,往旁边让了让,想绕过去。
顾薇薇却上前一步拦住她:“急什么?
我跟你说,下周的生日宴,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你可别给我哥丢人。
要是穿得太寒酸,别人该说我们顾家欺负人了。”
“我知道。”
苏晚停下脚步,平静地看着她,“就不劳烦顾小姐操心了。”
“我这是好心提醒你。”
顾薇薇嗤笑一声,“别以为签了契约就能真当顾家少奶奶,我哥心里有人呢,你呀,就是个摆设。”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像被冰锥扎了下。
她攥了攥手指,没说话,绕开顾薇薇快步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上,映出她发白的脸。
她知道自己是摆设,可被人这样首白地说出来,还是觉得难堪。
她靠在电梯壁上,闭上眼,脑子里却反复回响着顾薇薇的话——“我哥心里有人呢”。
也是,像顾沉舟那样的人,怎么会没有喜欢的人?
她不过是个签了契约的陌生人。
她吸了吸鼻子,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压下去。
算了,想这些干什么?
她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够了。
只是那天下午,她给奶奶喂粥时,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句话:“礼服不合身就告诉我,别自己扛着。
——顾沉舟”苏晚看着那条短信,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半天没落下。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手机屏幕上,亮得晃眼。
她忽然想起昨晚他耳尖的那点红,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下,有点痒,又有点暖。
她删掉了打好的“谢谢”,只回了两个字:“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