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分手了。第五个,还是第六个?我已经记不清了。未婚妻徐静把订婚戒指砸在我脸上,
嘶吼着我的名字,骂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心里装着一个鬼。我没反驳。
因为她摔门而去的瞬间,我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挽留,不是悲伤,而是熟练地打开微信,
点开那个置顶的、名叫“林晚”的女孩的头像。
我看着她今天新发的动态:一张在海边咖啡馆拍的照片,岁月静好。我总以为,她会一直在。
我换了一个又一个女友,从不删她。因为只有她的朋友圈,还在更新着我们共同的回忆,
是我混乱生活里唯一的避难所。直到婚礼前一天,我准备给她发最后一条信息,
告诉她我真的要结婚了。点开对话框的瞬间,却看到她妈妈用她的账号,
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动态。谢谢大家,我的宝贝女儿,今天走了。1“沈言,
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爱我吗?”徐静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响,
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的颤抖。地上散落着我们婚纱照的碎片,她亲手砸的。照片上,我笑着,
但眼神却飘向了不知名的远方。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你看,你又这样!
”她绝望地笑了起来,“你永远都是这样!开心的时候,
你第一时间想分享的人不是我;难过的时候,你把自己关起来,对着手机屏幕发呆。沈言,
我受够了!我不想再跟一个活在你手机里的‘鬼’争风吃醋了!”那个“鬼”,我知道,
她说的是林晚。我的发小,我的知己,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定义她。
她是我通讯录里唯一一个置顶,却从来不聊天的人。“徐静,你冷静点,
林晚只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试图解释,但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朋友?!
”徐静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见过哪家朋友,朋友圈里发的每一张照片,
都是你带她去过的地方?你见过哪家朋友,从不点赞,从不评论,却像个幽灵一样,
精准地记录着你的过去?!”她指着我的手机,像是在指控一件凶器。
“你和第一个女朋友去看海,她第二天就发了海边的日落。你和第二个女朋友去爬山,
她过两天就发了山顶的云。你和我订婚,去试那家我们最喜欢的法餐厅,
她当晚就发了一张几乎一模一样的牛排照片!沈言,你别把我当傻子!”我无言以对。
因为徐静说的,都是事实。林晚的朋友圈,就像是我人生的B面。一个只对我可见,
却又对我沉默的平行世界。我开心时,会下意识点开她的朋友圈,
对着她发的蓝天白云炫耀我新签的合同。我难过时,会点开她的朋友圈,
对着她发的慵懒的猫咪,倾诉我的疲惫和委屈。她从不回复,一个赞,一条评论都没有。
但我知道,她一定在看。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是我戒不掉的毒药,
也是扎在徐静心上最深的一根刺。最终,徐静走了。订婚戒指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闪着嘲讽的光。我没有去追。我只是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再一次,点开了林晚的朋友圈。
今天她发的,是巴厘岛的一家悬崖酒吧,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
照片下面配了一行字:敬我们永远不会落幕的青春。我的心,莫名地抽痛了一下。
鬼使神差地,我在那条动态下,留了八年来的第一条评论。我分手了。然后,
我死死地盯着屏幕,等待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头像,能给我一个回应。一分钟,十分钟,
一个小时。石沉大海。2我和林晚,认识了十五年。从穿着校服在操场上追逐打闹,
到穿着学士服在毕业典礼上相拥而泣。所有人都以为我们会在一起。我也曾经这么以为。
大四那年,我鼓足勇气,买了一束玫瑰,准备在毕业晚会上跟她告白。可我等了她一整晚,
她都没有出现。打电话,关机。发信息,不回。第二天,我才知道,
她已经坐上了回老家的火车,不告而别。我疯了一样地质问她为什么,
她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只说了一句:“沈言,我们做朋友,会更长久。”那一刻,
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我把那束快要枯萎的玫瑰扔进垃圾桶,
也把那份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喜欢,埋进了心底。从那以后,
我们之间像是隔了一道看不见的墙。我开始谈恋爱,故意在朋友圈里秀恩爱,
想看看她会不会有什么反应。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第二天,她的朋友圈里,
会多一张风景照。我去过的地方,她好像都替我再去了一遍。我交的第一个女朋友,叫周晴,
是个热情似火的姑娘。她会拉着我去蹦极,去跳伞,去做一切我以前不敢尝试的事情。
我们在山顶看日出,我拍了张合照发朋友圈。第二天,林晚的朋友圈,
就是一张山顶云海的照片,配文:有些风景,一个人看,也很美。
周晴很快就发现了林晚的存在。她指着林晚的朋友圈,质问我:“这个女人是谁?
为什么她像个影子一样跟着我们?”我无法解释。我和周晴大吵一架,最后不欢而散。后来,
我又谈了几个。无一例外,她们都无法忍受林晚这个“幽灵”般的存在。她们都说,沈言,
你爱的不是我,你爱的是那个活在你想象里,活在她朋友圈里的女人。我不承认。
我固执地认为,我和林晚只是朋友。最好的,最特别的朋友。她只是用一种特殊的方式,
陪伴着我。直到我遇到了徐静。她聪明、漂亮、家世好,最重要的是,她看起来很“大度”。
她说:“沈言,我不管你过去有过多少故事,我只在乎你的未来。那个女孩,
只要她不打扰我们,我可以当她不存在。”我以为我找到了那个对的人。我们订婚,
筹备婚礼,一切都像是童话故事般美好。我甚至开始相信,我也许真的可以放下过去,
开始新的生活。我把我和徐静的婚纱照发给了林晚,我想,这应该是我对过去,
最体面的告别。我等了她一天,她没有回复。我又给她发:我要结婚了,你会来吗?
依旧是死寂般的沉默。我有些慌了。这种感觉,就像是你一直依赖的拐杖,
突然毫无征兆地断掉了。我安慰自己,她可能是在忙,可能是不想打扰我。可心里的不安,
却像藤蔓一样,疯狂地滋长。3失眠了一整夜。第二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开车去了公司。
徐静没有来。她的办公桌上空空如也,像是要把自己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抹去。
同事们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带着同情和一丝幸灾乐祸。“沈总,听说你和徐经理……吹了?
”一个胆子大的实习生凑过来问。我没理他,径直走进办公室,关上了门。
把昨天发生的一切,都隔绝在外。我坐在办公桌前,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脑子里,
全是徐静昨天声嘶力竭的质问,和林晚朋友圈里那片沉默的大海。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点开微信,又一次进入了林晚的朋友圈。她还没有回复我。我像个偏执狂一样,
从她最新的一条动态,开始往前翻。一年前,她去了日本,看了樱花。配文:花期很短,
但开过,就值得。两年前,她去了***,在大昭寺门口晒太阳。配文:信仰,
是心里的光。三年前,她去了土耳其,坐了热气球。配文:飞起来的时候,
好像烦恼都变小了。……八年,三千多个日夜。她的足迹遍布世界各地,
活得比我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精彩。她的朋友圈,就像一本制作精良的旅行杂志,
每一页都充满了阳光和诗意。而我,就是这本杂志唯一的,也是最忠实的读者。
我沉浸在她的世界里,暂时忘记了现实的一地鸡毛。
直到手机屏幕上弹出一个视频会议的提醒。是和总公司高层的季度会议,很重要,
我不能缺席。我强打起精神,整理好领带,打开了电脑。会议冗长而乏味。
我一边听着CEO滔滔不绝地画着大饼,一边心不在焉地用手机刷新着林晚的朋友圈。
就在这时,那个灰色的头像,突然跳动了一下。我的心,也跟着漏跳了一拍。她更新了!
我几乎是立刻点开了那个红点。不是新的风景照。而是一段黑底白字的文字。发布人,
不是她。是一个叫“林晚妈妈”的账号,用她的微信发的。谢谢所有关心小晚的朋友们。
我的宝贝女儿,林晚,因病医治无效,于2023年10月26日凌晨3点15分,
在市第一人民医院,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告别仪式定于10月28日上午10点,
在青山殡仪馆举行。……时间,是今天。地点,是林晚的老家。我看着那段文字,
反反复复,看了几十遍。每一个字我都认识,但连在一起,我却一个字都看不懂。
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CEO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模糊不清。“沈言?
沈言?你在听吗?关于下个季度的KPI,你的看法是……”我猛地站起来,椅子被我带倒,
发出一声巨响。视频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我。我却什么都看不见,
什么都听不见。我只知道,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了。
4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出会议室的。我只记得,我撞倒了好几个人,
撞翻了茶水间的咖啡机,在一片惊呼和咒骂声中,像个疯子一样冲进了电梯。
我一边发疯似地按着关门键,一边拨打林晚的电话。“您好,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冰冷的机械女声,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我不信!
我不信!这一定是个玩笑!是她妈妈跟她串通好了,故意骗我的!因为我取消了婚礼,
所以她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对,一定是这样!我冲出公司大楼,钻进我的车里,
一脚油门踩到底。我要去找她!我要当面问清楚!车子在高速上飞驰,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
像是我混乱的思绪。我和林晚的过往,一幕一幕,在眼前闪回。第一次见她,
是在初中的开学典礼上。她作为新生代表发言,穿着一身白裙子,站在阳光下,
像个会发光的天使。第一次跟她说话,是在学校的图书馆。
我够不到书架最高层的那本《百年孤独》,是她踮起脚尖,帮我拿了下来。第一次牵她的手,
是在去看周杰伦演唱会的路上。人潮汹涌,我怕她走丢,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凉,也很软。……我们之间,有过太多太多的第一次。
唯独没有“我爱你”那三个字。我总以为,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我总以为,只要我一回头,
她就一定会在原地等我。我用八年的时间,去证明我可以没有她。用一个又一个女朋友,
去填补她离开后的空虚。我像个幼稚的孩子,用一种最伤人的方式,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逼她先低头。可我错了。我错得离谱。原来,有些人,一转身,就是一辈子。5五个小时后,
我出现在了林晚家的楼下。这是一个很老旧的小区,墙皮斑驳,楼道里堆满了杂物。
和她朋友圈里那些光鲜亮丽的五星级酒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站在她家门口,
那扇熟悉的绿色防盗门前,却迟迟不敢敲门。我怕。我怕门一打开,
看到的是我无法承受的真相。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是林晚的妈妈,王阿姨。她比我记忆中苍老了许多,头发白了大半,眼窝深陷,
脸上布满了疲惫和悲伤。她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小言……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阿姨……林晚呢?”我颤抖着问,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王阿姨没有回答,只是侧过身,
让我进去。客厅的布置很简单,甚至有些简陋。正中央的墙上,挂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
林晚笑得灿烂,和她朋友圈里一样。只是,照片的周围,围了一圈白色的花。我的腿一软,
差点跪在地上。“不可能……这不可能……”我喃喃自语,像个失了魂的木偶。“是真的,
小言。”王阿姨扶住我,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哭腔,“我们家晚晚……走了。
”“她……她是什么病?”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胃癌,晚期。”“什么时候发现的?
”“八年前,你们刚大学毕业那会儿。”八年前。大学毕业。我告白失败,她不告而别。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都串联了起来。我像被雷劈中一样,僵在原地。原来,
她不是不爱我。她是不能爱我。6王阿姨拉着我坐到沙发上,给我倒了一杯水。
她的手一直在抖,水洒出来大半。“这孩子,太傻了。”王阿姨抹着眼泪,
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刚查出来的时候,医生就说,情况很不乐观。她不让我们告诉你,
她说,你马上就要毕业了,前途一片光明,不能被她拖累。”“她一个人,偷偷办了休学,
回了家。开始做化疗。”“那罪,遭的……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吃什么吐什么,
整个人瘦得脱了相。可她一声都没吭过,每次跟你打电话,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我想起来了。大四下半学期,她说她家里有事,
要提前回家实习。我给她打电话,她总说自己很忙,匆匆说几句就挂了。有一次,
我好像听到了电话那头有呕吐的声音,我问她是不是生病了,她说只是吃坏了肚子。
原来……原来那个时候,她就在和病魔作斗争。而我,这个自诩最懂她的人,却一无所知。
“那……那她朋友圈里的那些照片……”我艰难地开口,问出了那个我最不敢相信的问题。
“都是假的。”王阿姨叹了口气,从茶几下面拿出一个厚厚的相册。“这八年,
她几乎没出过我们这个市。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她朋友圈里的照片,
一部分是以前大学时候拍的存货,还有一些,是她拜托朋友P的,或者是在网上找的图。
”王阿姨翻开相册。第一页,是一张林晚在病床上的照片。她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
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头上戴着一顶毛线帽,遮住了因为化疗而掉光的头发。她对着镜头,
比了一个“耶”的手势,笑得很灿烂。但在那笑容背后,我看到了无尽的疲惫和痛苦。
照片的旁边,贴着一张从她朋友圈里截下来的图。是她在土耳其坐热气球的照片。蓝天,
白云,五彩斑斓的热气球,和她灿烂的笑脸。配文:飞起来的时候,好像烦恼都变小了。
原来,在她最痛苦,最渴望挣脱束缚的时候,她只能通过一张P出来的照片,
来实现飞翔的梦想。我一页一页地翻下去。每一页,都是一张残酷的对比。左边,
是她在病床上、在化疗室里、在无尽的痛苦中挣扎的真实模样。右边,是她为我精心打造的,
那个阳光明媚、周游世界的虚假人生。她发在日本看樱花的照片时,
其实是她第一次化疗失败,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花期很短,但开过,就值得。
——她是在说自己的人生吗?她发在***大昭寺晒太阳的照片时,
其实是她刚做完一个大手术,在重症监护室里躺了三天三夜。信仰,是心里的光。
——我就是她坚持下去的信仰和光吗?
她发在巴厘岛悬崖酒吧看日落的照片时……那是她去世的前一天。
敬我们永远不会落幕的青春。我们的青春,终究还是落幕了。以一种我从未想象过的,
最残忍的方式。我的眼泪,终于决堤。我抱着那本相册,像个迷路的孩子,嚎啕大哭。
7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哭到最后,嗓子都哑了,眼睛肿得像核桃。
王阿姨一直默默地陪在我身边,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她没有责备我,没有怪我,她的眼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