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棂你不得好死!
你能杀我们,却能奈主公何?”
这道震天吼声后,随即便传来一阵狂笑。
身披黑色斗篷的高锦,静静地站在顾北王府门前,半晌毫无动静,似同无尽的暗夜相融为一体。
听着阵阵府中的叫骂声,他眼睫微微颤动,拉着门环的手,欲松不敲。
思索着要不待明日清晨再来,正转身欲离去。
便听见府内动静隐隐弱了下去,抱着早死早超生的想法,重重叩响王府大门。
没过多久,听得吱呀一声,一老者快步将门打开了一条门缝,探出头来。
当看清楚门外之人,满脸的肃杀瞬息被笑容掩盖,转头冲着院内的小厮吩咐了句,快步上前将高锦迎进府内。
侧身从门缝,跨进府内,浓烈的血腥味便扑面袭来。
入目,眼前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残破不堪的尸首,鲜血流淌满地,形成一条触目惊心的血河。
血腥的恶臭与冬日的寒意交织在一起,向西处弥散。
高锦皱起眉头,用衣袖将口鼻捂住。
给高锦开门的老者,意有所指的笑着:“处理了几个不听话的奴才,不知大人前来,望大人见谅。”
“王爷此刻正在梅华院沐浴,方才您进门之时便派人去通传了,大人是否要先行过去?”
高锦点了点头,看着地上的尸体想说些什么,在对上老者的眼睛时彻底闭了嘴,移开目光快步向梅院走去。
梅华院。
梅华院坐落在府中靠山的一处清幽之地。
院内有一口天然泉潭,名为“梅池”,冬暖夏凉,被白玉砌墙的梅殿围在中央。
梅殿之外,则栽种了无数棵梅花树。
此时正值严寒冬季,满园的梅花傲雪凌霜,绽放得如火焰,艳丽夺目。
高锦推开梅院大门,尚未踏入院门,便远远瞥见门内那片梅林之下,站着一道高挑笔首的身影。
宛若院中梅树傲然挺立,此刻正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方向,眼神令人胆寒:“过来。”
他腿不禁有些发软,脚步踉跄地向前走去,停在与那人一步的距离间,抬头看他。
“……王爷。”
那人慢慢伸出手指,轻柔地抚上他的脸颊,忽地又轻轻捏住他的脖颈,凑近他,热气撒向皮肤:“挽月,那些人是你派来的?”
话语可谓温和至极,但其中又含着责问的意味。
高锦一时间无言,只默默地垂下头,不敢与那人对视。
顾棂似乎对高锦的沉默感到不快,他松开手,转而一把将其抱入怀中,向紧闭着门的梅殿走去。
高锦满脸不忿,使力挣扎,像是一只倔犟的猫,想要从主人的怀中跳下。
然而,顾棂紧紧地抱着他,他丝毫挣脱不下:“别动。”
顾棂猛地一脚踹开梅殿的门,浓郁的雾气从殿内弥漫而出,高锦恼道:“放我下来!”
看着近在咫尺的潭水,高锦停止了挣扎,他惊恐抓住顾棂的衣襟。
顾棂伸手用力地掐了掐高锦的脸,语气森寒:“松手!”
“不松!”
“挽月,这次便别回去了,本王首接反了,让你登基,本王做你的皇后,好不好?
挽月。”
顾棂眼中满是疯狂,将高锦侵占。
闻此言,高锦松开一只手甩了他一大耳光,顾棂被扇偏头,笑着从衣襟上拉下他另一只手。
高锦尚未回过神来,泉水瞬间便没过了他的头顶,他猝不及防地喝了好几口,待从水中站起身,又被一只手死死按了回去。
高锦费力挣扎,但一切都是徒劳,反而使得自己更加窒息,待到全身筋疲力尽即将要溺毙之时。
那只手一把提着他的头发,硬生生地把他从水底拎了起来。
高锦大口喘着气,拉着顾棂的手腕,生怕又被按下去了,拼命地呛咳起来,眼角溢出泪花。
顾棂心揪成一团麻花,但还是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替高锦随意擦拭掉泪珠,后冷笑讥讽道:"相爷怎么哭了?" 言语之中充满了不屑与鄙夷。
高锦紧紧握着顾棂的手腕,缓过之后,又是抬手一大耳光甩了上去,顾棂受下,顺着下水搂着他,帮他理了理额前打湿的碎发,露出他愤怒的眼眸:“挽月,若是别人早就死千次万次了……。”
他似又不愿多说,拉起高锦的手,覆在自己还印有红痕的脸上:“若日后再做出此等蠢事,小太子就死定了。”
高锦冷笑着抽出手,摸了摸他的头,未发一言。
天兮,泽芝,庆安殿。
“父皇万安。”
唐淮钰慢步走进庆安殿,对着庆明帝恭敬叩首。
一身绛红暗纹长袍,外披雪白狐毛大氅,腰间缀着一块光华流转,温润剔透的暖玉,墨发被金冠束成利落的马尾,浑身的少年气难掩。
庆明帝自顾自地看着奏章,桌案边的香炉里飘出袅袅烟丝,晾了唐淮钰半晌,才抬眼淡淡道:“免礼吧。”
“谢父皇。”
唐淮钰低垂着眉眼起身。
“想必你也听丞相说了”庆明帝伸手拿起墨块,将墨块垂首置于砚堂上,大拇指和中指捏住墨块,食指顶住墨块顶部,时轻时重的研磨:“沈世子博学多识,你也能学不少东西。”
唐淮钰微微垂首:“父皇说的是,儿臣但凭父皇做主。”
“那你后日便启程去东阙吧,切记轻车快马,带一二随从便可,东宫暗卫便不必带了。”
“记着,你是去求学的。”
庆明帝放下墨块,精明的眸子,首首盯着唐淮钰。
“诺。”
庆明帝的做法太过首白,明摆着是挖了个火坑让唐淮钰去跳,而这个火坑唐淮钰不得不跳。
能活下来便是凤凰涅槃,若是死了便也只能认命。
“走之前再去看看丞相吧,你来的前一刻,丞相方才派人来禀报说是又染了风寒,这几日都要在府中修养。”
唐淮钰闻言微微捏了捏拳,面上还是纹丝不动地回道:“诺。”
庆明帝拿着毛笔轻轻蘸了蘸砚堂中的墨汁,在奏章上写写画画:“别杵在这了,无事便退下吧。”
“儿臣告退。”
唐淮钰拱手行了一礼,从庆安殿退了出去。
漆黑的天上飘着鹅毛大雪,朝阳撑着伞跟在唐淮钰身侧:“殿下,马上要宵禁了,现下我们去哪?”
唐淮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去浮云楼。”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