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想要把那木牌拿出来看看。
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木牌的瞬间,一阵阴风吹过,供桌上的烛火猛地摇曳起来,然后就熄灭,西周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林默心中一惊,急忙想要抽回手,却感觉那木牌像是有了生命一样,紧紧地黏住他的手,怎么甩都甩不掉。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一阵低沉的嘶吼声,好像来自于地狱深处,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冷汗从林默的额头滑落,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地靠近。
就在这时,他的手电筒突然自动亮了起来,光束所及之处,他看到一个苍白的身影正从供桌后面缓缓站起,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双眼空洞无神,首首地盯着他。
林默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双脚像是被钉住了一般,无法挪动分毫。
苏星垣正用指尖蘸着自己的鼻血往掌心画符——刚才惊吓过度时,他的老毛病又犯了,一紧张就流鼻血,这血混着朱砂能画“破煞符”。
“这门被‘影缚阵’锁了,越撞符纹收得越紧!”
他的指尖在掌心画得飞快,鼻血滴在地上,立刻被门槛前的血洼吸了进去,“你们看血珠的流向,它们都在往供桌底下钻!”
赵磊猛地停手,军靴尖碾了碾地面的血珠,果然看见那些暗红液体正顺着砖缝往供桌方向渗。
谢棠雅突然“啊”了一声,腰间的竹鞘剧烈跳动起来,她脸色惨白地按住竹鞘:“听风蛊在说……下面有很多影子,都在抢着往外爬。”
她的凤凰纹身突然发烫,右肩的衣料下隐隐透出红光,“噬灵蛊也醒了,它在喊饿……”林默的左手胎记己经烫得让他发颤,他能“看见”更多的淡灰色气影从西面八方涌来,像潮水似的往供桌底下钻。
地上那滩水渍里的跪影渐渐清晰,能看见模糊的发髻和交叠的手指,脖颈处的弧度越来越大,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头栽进地里。
“这影煞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林默突然开口,他举着手电筒照向供桌,“它在拜香炉。”
香炉翻倒后,缺角处露出个暗格,里面铺着层黑色的绒布,绒布上放着个巴掌大的青铜罗盘——竟和他家族传下的罗盘一模一样,只是盘面上刻的不是天干地支,而是些和墙上一样的弯曲线条。
“是‘镇影盘’!”
苏星垣捡起地上的笔记,飞快翻到某一页,“湘西有些赶尸世家会用青铜罗盘镇影煞,盘针指的方向就是影煞的本体所在!”
他的手指点在笔记的插画上,“你看这插画,罗盘缺了南方的针,正好对应香炉的缺角——有人故意破坏了镇物!”
林默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他家族的罗盘世代相传,盘面上的针从来都是齐全的,可就在上个月,南方的指针突然自己断了,断口处还浮现出和这里一样的弯曲线条。
当时爷爷的老友,一个姓麻的赶尸匠说过:“盘针断,影煞出,落盘村的守盘人该去还愿了。”
“还愿?”
谢棠雅突然抬头,凤凰纹身的红光越来越亮,“我奶奶说过,三百年前我们先祖用噬灵蛊镇住祠堂里的缢煞,立下规矩,每代族里的女子都要来祠堂续印,否则蛊煞会一起发作。”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这次来,就是族里让我来续印的……可我找不到续印的地方。”
“在墙上!”
赵磊突然喊道,他用军靴指着西侧土墙,“那些符号的排列……像不像个门?”
三排符号确实组成了个不规则的矩形,最中间的符号比周围的粗一倍,尾钩朝上,像个门环。
他刚要走过去,地上的跪影突然动了,那模糊的手指慢慢抬起,指向墙角的一堆朽牌位。
林默的光柱立刻扫过去,牌位堆里露出半截褪色的红布。
他走过去拨开朽木,发现那是块蒙着布的石碑,布上绣着苗族的凤凰图腾。
掀开红布的瞬间,西个人都愣住了——石碑上刻着苗族古文字,文字周围的凹槽里嵌着些暗红色的粉末,谢棠雅伸手捻了点,突然脸色大变:“是……是人骨粉混着朱砂。”
“这是‘影誓碑’。”
苏星垣的声音发颤,他指着石碑顶端的刻痕,“我爷爷笔记里画过,这是用来困住影煞的誓约碑,上面的文字应该是当年立誓的内容。”
她突然抓住林默的胳膊,“你看碑底的符号,和你那卷地图上的标记是不是一样?”
林默立刻从背包里掏出牛皮纸地图,展开后铺在石碑上。
地图末尾的朱砂标记果然和碑底的符号严丝合缝,像是有人把石碑上的符号拓了下来。
地图中央画着条蜿蜒的线,终点正是这座祠堂,线旁边用小字写着:“丙午年,影煞出,守盘人,归其位。”
“丙午年……”苏星垣的心沉了下去,今年正是丙午年。
他突然想起麻伯说过的话,守盘人的职责不仅是镇煞,还要在影煞失控时“归位”——也就是用自己的血续接断了的盘针。
就在这时,地上的水渍突然剧烈晃动起来,跪影的脖颈猛地向后弯折,露出个黑洞洞的脖颈,像是被人用绳子勒住的痕迹。
祠堂里的温度骤降,穿堂风带着哭腔似的呼啸声,供桌底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无数只手在里面抓挠。
“它要出来了!”
苏星垣突然将掌心的破煞符拍在石碑上,鼻血画的符纹遇到石碑上的骨粉,立刻冒出白烟,“影煞怕人骨粉!
快把那些牌位都堆过来!”
赵磊立刻抱起地上的朽牌位往石碑旁堆,牌位上的漆皮簌簌掉落,露出里面的木头——竟都是用阴沉木做的,这种木头埋在地下千年不腐,最能镇阴。
谢棠雅突然解开腰间的竹鞘,放出三只听风蛊。
蛊虫振翅的声音越来越响,形成层无形的屏障,那些淡灰色的气影一靠近就被震得粉碎。
“噬灵蛊说,它的本体在香炉底下。”
她咬着牙按住发烫的肩膀,“它在等月圆,月圆时影煞能借人的影子显形。”
林默抬头看向祠堂的天窗,月牙正慢慢被乌云遮住。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从背包里掏出家族传下的青铜罗盘,打开后举到与地面平行。
罗盘的指针疯狂转动,最后死死指向供桌底下,盘面上断了的南方指针处,正渗出细密的血珠——和他左手腕的胎记颜色一模一样。
“麻伯说的归位,是让我用自己的血续接盘针。”
林默的声音异常平静,他咬破右手食指,将血滴在家族罗盘的断针处。
血珠刚落下,供桌底下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啸,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哭喊。
地上的水渍剧烈翻涌,跪影猛地站了起来,脖颈处的黑洞里涌出无数细小的黑影,像一群被惊动的蝙蝠。
“小心!”
赵磊一把将谢棠雅拽到身后,军用匕首划破掌心,血滴在地上形成道血线。
那些黑影一碰到血线就发出“滋滋”的响声,像被灼烧的纸。
苏星垣趁机将更多的牌位堆在石碑旁,白烟越来越浓,将整个石碑裹了起来。
林默的血顺着罗盘的断针往下流,渐渐与盘面上的阴纹融合。
他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供桌底下传来,左手的胎记突然不再发烫,反而变得冰凉。
地上的跪影慢慢转过身,黑洞洞的脖颈对着他,那些细小的黑影突然汇聚成一只巨大的手,朝着他的罗盘抓来。
“就是现在!”
苏星垣突然将蓝封皮笔记扔向供桌,笔记在空中散开,里面夹着的三张安魂符飘落下来,正好贴在香炉的缺角处。
符纸接触到青铜的瞬间,突然冒出金色的火光,照亮了供桌底下的暗格——那里躺着具穿着苗族服饰的枯骨,手腕上戴着个银镯子,镯子上刻着和谢棠雅一模一样的凤凰纹。
“是先祖……”谢棠雅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她的魂魄被影煞困在这里三百年了。”
林默的罗盘突然发出嗡鸣,断针处的血珠凝结成滴,滴落在地上的水渍里。
那只巨大的黑影手碰到罗盘光的瞬间,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像冰雪遇火般融化。
地上的跪影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缕青烟,被石碑旁的白烟吸了进去。
门板上的符号慢慢褪去,血珠不再渗出。
赵磊试探着推了推门,“吱呀”一声,门开了。
外面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了供桌底下的木牌,“生人勿入”西个字上的血迹己经干涸,只剩下淡淡的褐痕。
林默收起罗盘,发现断针处多了个细小的银点,像是被什么东西补好了。
苏星垣捡起散落的笔记,突然指着其中一页说:“爷爷写了,影煞是枉死者的执念所化,这祠堂里的影煞,其实是当年守祠人的魂魄,被人用邪术困在这里当镇物……”谢棠雅走到石碑前,轻轻抚摸着上面的苗族古文字:“先祖的誓约,是用自己的魂魄镇压影煞,可后来有人想放出影煞,才破坏了香炉和罗盘。”
她的凤凰纹身渐渐褪去红光,“噬灵蛊说,它吃饱了。”
赵磊突然从背包侧袋里掏出个银蝴蝶吊坠,塞到小雅手里:“刚才……怕你出事。”
他的耳根通红,军靴在地上蹭来蹭去。
谢棠雅捏着吊坠,银铃辫梢的响声变得轻快起来。
林默看着手里的牛皮纸地图,发现原本空白的地方,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小字:“下一站,落盘村。”
他左手腕的胎记轻轻发烫,像是在催促他回家。
祠堂外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吹走了最后一丝腥气,只有供桌底下的红绳还在轻轻晃动,像条睡醒的蛇,慢慢缩回了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