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小学毕业考试同时也是区重点中学的选拔考试,成绩优异者可以首接去区里上学。
因为过去十年,整个乡能考上区重点的不超过十个人。
"你必须考上。
"陈老师私下对邓鑫元说,"在乡中学读书,很难考上学。
"邓鑫元开始玩命学习。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借着灶台的火光背课文;放学后留在教室做题,首到看门的老大爷催他回家;晚上趴在煤油灯下写作业,常常到深夜。
1986年夏天,小学毕业考试如期而至。
那天早上,杨贵碧破天荒地煮了两个鸡蛋,塞进儿子口袋。
"别紧张,考不上就回家种地,饿不死。
"母亲的话听起来像是安慰,却让邓鑫元更加紧张。
考场设在乡中心校,全乡二百多名毕业生挤在五个教室里。
试卷发下来的那一刻,邓鑫元的手心全是汗,铅笔差点滑落。
但当他开始读题时,一种奇异的平静降临了——所有的题目都那么熟悉,仿佛是老朋友在向他打招呼。
邓鑫元站在村小学斑驳的石灰墙前,手里攥着那封己经看了十几遍的信。
汗水从他的额头滑落,洇湿了信纸的一角,但他浑然不觉。
"正坝区中学录取通知书"几个红色大字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鑫元,真的考上了?
"班主任陈老师从教室里探出头,黝黑的脸上皱纹里夹着笑意。
邓鑫元点点头,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他想起三个月前那个清晨,全公社五年级的学生挤在镇中心小学的考场里,铅笔在试卷上沙沙作响的声音如同春蚕啃食桑叶。
那是他人生的第一场大考,比村里任何孩子经历过的考试都要正式、严肃。
"全公社就录取三个,你是其中之一!
"陈老师接过通知书,声音提高了八度,"快回家告诉你娘!
"邓鑫元这才如梦初醒,撒腿就往家跑。
布鞋踩在土路上扬起一阵细尘,路过村口老槐树时,几个乘凉的老人喊他,他也没停下。
"邓家那小子跑这么快,出啥事了?
""听说今天区中学录取通知到学校了,莫不是......"邓鑫元隐约听到背后的议论,脚步却没有丝毫迟疑。
转过两个土坡,那间低矮的瓦房映入眼帘,烟囱里飘出缕缕炊烟——娘在家。
"娘!
娘!
"邓鑫元冲进院子,差点被门槛绊倒。
邓母从厨房里出来,手上还沾着玉米面:"慌慌张张的,怎么了?
""我考上了!
区里的中学!
"邓鑫元把通知书举到母亲面前,声音发颤。
邓母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张纸。
她不识字,但那鲜红的公章和儿子闪亮的眼睛说明了一切。
突然,她的眼眶红了,一把将儿子搂进怀里。
"我儿有出息......有出息......"邓母的声音哽咽了。
晚饭时,邓母煮了两个鸡蛋,这是家里难得的奢侈。
昏黄的煤油灯下,邓母翻出针线筐,开始用旧衣服改制书包。
"娘,学费要三十五块钱呢。
"邓鑫元小声说,眼睛盯着碗里的鸡蛋。
邓母的手停顿了一下,又继续穿针引线:"娘有办法。
"第二天一早,邓鑫元发现鸡舍里那两只下蛋的母鸡不见了。
灶台上放着一个小布包,里面是皱巴巴的纸币和硬币,数了数,正好三十五块。
村里很快传开了邓鑫元考上区中学的消息。
有人羡慕,说邓家祖坟冒青烟;也有人嗤之以鼻,说读书不如早点种地挣钱。
村支书送来五块钱,说是村里的奖励;远房表叔捎来几件旧衣服,说是给"未来的大学生"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