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鱼X饲主（2）
他手脚并用地向后挪蹭，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退无可退。
破碎的玻璃刺痛了他的手掌，但他毫无所觉，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月光下的造物。
那“人”似乎被他的动作惊动了。
覆盖着银白鳞片的巨大尾鳍，猛地在水泊中拍打了一下，发出沉重粘腻的“啪嗒”声。
水花溅了莫离一脸。
接着，那个身影开始挣扎，手臂撑在满是玻璃碎屑的地面上，试图坐起来。
动作笨拙而吃力，带着一种初生般的茫然。
他终于撑坐了起来。
长发滑落，露出了那张脸。
莫离的呼吸骤然停止了。
月光毫无保留地洒在那张脸上。
那是一种超越了性别、超越了人类认知极限的美丽。
轮廓深邃得如同神祇的雕刻，皮肤在月光下流动着玉石般温润又冰冷的光泽。
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眼睛，如同沉入了整个暴风雨前夕的深海，幽蓝的底色中翻涌着未开化的混沌与纯粹的好奇。
此刻，这双非人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首勾勾地穿透昏暗，牢牢锁在莫离身上。
时间凝固了。
水族馆深处巨大的水族箱里，鱼群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诡异的寂静，停止了游动，只剩下过滤系统单调空洞的嗡鸣，在破碎的玻璃和水泊之上盘旋，像垂死者的叹息。
那生物微微歪了歪头，湿透的银发滑过线条完美的颈侧。
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了一下，似乎在模仿什么，又似乎只是无意识的动作。
然后，一个极其古怪、嘶哑、仿佛被海水和砂砾打磨过的声音，艰难地从他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莫……离……？”
那个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浓重的喉音，像砂纸摩擦着锈蚀的金属，又像是深海中某种古老生物的低鸣。
它生硬地拼凑出这两个音节，在空旷破碎的空间里突兀地回荡。
莫离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冲向头顶！
他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猛地向后一仰，后脑勺“咚”一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烈的疼痛和强烈的眩晕感同时袭来。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逃出去。
他认识我？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极致的恐惧和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莫离。
他蜷缩在墙角，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破碎的玻璃刺进掌心，渗出温热的血，混着地上的海水，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但这痛楚此刻却成了他仅存的、证明自己还清醒的锚点。
那双幽深如渊海的蓝眼睛，依旧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
那目光里，没有攻击性，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专注和……一丝难以言喻的依赖？
莫离猛地闭上眼，又强迫自己睁开。
不是幻觉。
那个半人半鱼的生物依旧坐在狼藉的水泊里，赤/裸着上身，银白的鱼尾在浑浊的水中无意识地轻轻拍打，搅动着细碎的玻璃反光。
月光流淌在他完美的肩胛和手臂线条上，也照亮了他脸上那份纯粹的、孩子般的困惑。
“……莫……离？”
他又尝试着发出那个嘶哑的声音，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对这个陌生的发音很不满意，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恐惧的冰壳，被这笨拙的呼唤凿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莫离剧烈颤抖的呼吸，奇异地平缓了一丝。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痛，试了几次，才终于挤出一点微弱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悸：“你……你怎么……莫……离……”对方似乎捕捉到了他的声音，立刻专注地模仿，尾音拖得长长的，像海潮的叹息。
他笨拙地试图挪动身体，巨大的鱼尾在玻璃渣和水泊中搅动，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却无法有效地支撑他靠近。
看着他徒劳的努力，看着他眼中那份纯粹的、不谙世事的执着，莫离心底那片冻土深处，有什么极其微弱的东西，悄然松动了一下。
一个名字，毫无预兆地跳入他的脑海。
“秋……”他脱口而出，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确认。
那生物的动作猛地停住。
幽蓝的瞳孔在月光下骤然收缩了一下，随即缓缓放大，如同海底绽放的奇异花朵。
他微微歪着头，重复着这个音节，一遍，又一遍。
“秋……秋……”嘶哑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了一点，带上了一点奇异的韵律。
他的唇角，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勾勒出一个极其生涩、却又纯粹得惊心动魄的弧度。
他在笑。
那一瞬间，莫离仿佛听到了自己内心深处，冰层彻底碎裂的声响。
水族馆深处的巨大空间被改造成了一个临时的、怪异的居所。
原本分隔海洋生物的巨大玻璃墙依然矗立，只是如今里面空空荡荡，只有循环水系统徒劳地嗡鸣着。
中央区域被清空，铺上了厚厚的防水布，上面覆盖着莫离所能找到的最柔软的被褥和毯子。
旁边放着一个巨大的充气式儿童泳池——那是莫离跑遍镇上才买到的最大号，里面注满了海水。
秋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个狭小的“海”里。
他那条覆盖着银白鳞片的巨大鱼尾，在浅水中只能勉强蜷曲着。
他学习的速度快得惊人。
莫离不再需要像最初那样，指着自己一遍遍重复名字。
他开始指着水、指着头顶模拟阳光的灯光、指着食物，缓慢而清晰地发音。
“水……光……鱼……”秋会专注地盯着他的嘴唇，幽蓝的眼睛像两块吸收一切的海绵。
然后，他会模仿，起初是嘶哑模糊的音节，很快变得清晰。
他尤其喜欢重复“莫离”和“秋”这两个名字，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符。
“莫离，”他指着自己，“秋。”
声音己经褪去了最初的沙砾感，变得清越，带着奇特的、海风般的韵律。
莫离会点头，一种奇异的暖流会在他冰冷的心湖里漾开。
他教会秋更多。
递给他一块柔软的毛巾：“擦。”
秋会用湿漉漉的手接过，笨拙地在自己赤/裸的上身擦拭，动作生硬，却异常认真。
银白的长发垂落下来，沾着水珠，贴在玉石般的肌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