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象中布满管线的仪器台，也没有闪烁着幽光的培养舱，只有一张长长的金属桌，几把椅子，以及墙上贴着的一张巨大的元素周期表——和联邦普通中学的实验室几乎没两样，除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消毒水和金属混合的味道。
苏研究员把平板电脑放在桌上，点开一个文件：“坐。”
林默拉开椅子坐下，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桌角的一个玻璃罐——里面装着半罐灰白色的粉末，标签上写着“锆合金粉尘，纯度99.7%”。
“你的异能测试报告我看过了，”苏研究员推过来一份打印好的表格，上面除了姓名和学号，大部分栏目标注的都是“未知”，“能量检测仪捕捉不到你的异能波动，精神力扫描显示你的脑域活动和普通人无异，但物质分解的效果……”她抬眼看了看林默，“比我预期的更彻底。”
林默捏着表格的指尖有些发烫。
他记得测试台上那堆金属粉末，细腻得像被磨了无数遍的沙，完全看不出原本是坚硬的感应球。
“这种异能在联邦记录里只出现过三次，”苏研究员调出平板上的资料，屏幕上显示着三张模糊的照片，“第一次是在五十年前，一个矿工能把石头分解成沙，但每次使用都会流鼻血，三个月后异能自行消失；第二次是二十年前，一个小女孩能让接触到的纸张变成灰，代价是手指皮肤持续溃烂；第三次……”她顿了顿，“资料被加密了，只知道最终结果是‘失控’。”
林默的喉结动了动：“失控？”
“就是无法停止分解。”
苏研究员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从接触的物体开始，逐渐蔓延到周围的一切，包括使用者自己。
最后整个街区都变成了粉末，连骨头渣都没剩下。”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瞬间冷了下来。
林默看着桌角的玻璃罐，忽然觉得那灰白色的粉末像是某种无声的警告。
“所以，”他低声问，“你要怎么训练我？”
“先搞清楚你的异能边界。”
苏研究员起身打开墙角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金属托盘，上面摆着几样东西：一块木头，一片玻璃，一小截钢筋，还有一粒米粒大小的蓝宝石。
“从最简单的开始，试着分解它们。”
她把托盘推到林默面前：“集中精神，像在测试台上那样。
但记住，控制住力度，我要的是‘分解’，不是‘粉碎’。”
林默看着托盘里的东西，指尖微微发颤。
测试台上的失控还历历在目，那种力量不受控制的感觉让他莫名心慌。
他深吸一口气，先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那块木头。
和感应球不同，木头的触感是温的，带着植物特有的纹理。
他试着像之前那样，用意识去“牵引”那些潜藏在木头表面的尘埃——这一次，他格外小心，像在捏一只易碎的蝴蝶。
几秒钟后，指尖接触的地方毫无反应。
林默皱了皱眉，加大了意念的力度。
他能感觉到木头内部的纤维在轻微震动，那些构成木质结构的微小颗粒似乎被惊动了，但始终牢牢粘在一起，没有丝毫要散开的迹象。
“不行？”
苏研究员在平板上记录着什么，笔尖划过屏幕的声音很轻，却格外清晰。
林默没说话，收回手，换了目标——那片透明的玻璃。
指尖贴上玻璃的瞬间，一股冰凉的触感传来。
这一次，他感觉到了不同。
玻璃表面的尘埃像是被唤醒的士兵，迅速向他的掌心聚集，比之前分解金属时更主动，更活跃。
他试着“推”了一下。
玻璃接触指尖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模糊，像是蒙了一层灰。
林默立刻收回意念，那片玻璃己经缺了一个小小的角，缺口处光滑得像被打磨过，而他的指尖沾着一层细不可见的玻璃粉。
“有效。”
苏研究员点点头，在平板上记下“硅酸盐类物质，分解效率63%”。
接下来是钢筋。
林默的指尖刚碰到钢筋，就感觉到一股阻力。
和玻璃不同，钢筋里的金属粒子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捆着，他费了很大力气，才勉强让表面的一层铁锈变成粉末，露出里面银灰色的金属本体。
“金属类物质，分解效率11%，高硬度合金难度显著提升。”
苏研究员的笔速快了些。
最后是那粒蓝宝石。
当林默的指尖触碰到宝石时，他忽然感觉到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有无数根细针从指尖扎进来。
他下意识地缩回手，只见蓝宝石表面完好无损，而他的指尖多了一个小小的红点——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怎么回事？”
苏研究员凑近看了看他的手指。
“疼。”
林默低声说，那种刺痛感还在蔓延，顺着指尖的神经往手臂上爬。
苏研究员拿起那粒蓝宝石，对着灯光看了看：“刚玉，氧化铝结晶，硬度9.0。
看来你的异能对高硬度结晶态物质有排斥反应，或者说……”她顿了顿，“对方的分子结合力比你的分解力更强。”
她把蓝宝石放回托盘，在平板上写下“高硬度结晶态物质，分解失败，伴随疼痛反馈”。
“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
苏研究员收起平板，“明天同一时间过来，我会准备更多种类的材料。”
林默站起身，指尖的刺痛感还没完全消失。
他看着桌上那些被分解了一部分的东西，忽然想起陆沉说的“强者生存”——如果他的异能只能对付玻璃和木头，连钢筋都难以分解，那在这里恐怕连“生存”都成问题。
“为什么……”他忍不住开口，“要把我分到这里？”
苏研究员正在整理托盘的手停了一下，转过身看着他，镜片后的目光似乎柔和了一瞬：“星陨学院不是只有战斗和排名。
有些异能或许不适合打架，但有更重要的用处。”
她指了指桌角的玻璃罐，“比如，把坚硬的合金变成粉末，再重新塑形——这比任何切割工具都精准。”
林默愣住了。
他从未想过，这种被视为“诡异危险”的异能，还能有这样的用途。
“当然，前提是你能控制它。”
苏研究员的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如果控制不住，你迟早会变成和那三个记录案例一样的结局。”
她走到门口，打开门：“回去吧，307宿舍的陆沉是雷电系A级，你可以试着和他对练——雷电的能量冲击或许能帮你找到控制异能的临界点。”
林默走出白色房间时，走廊里的冷光灯刚好闪烁了一下。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忽然觉得苏研究员的话像是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他心里那层名为“自卑”的薄膜。
回到宿舍时，陆沉正坐在书桌前擦拭一把银色的短刃。
刀刃泛着冷光，边缘有蓝色的电流一闪而过——显然是用异能加持过的武器。
“回来了？”
陆沉抬了抬眼皮，“听说你被那个‘冰块研究员’领走了？
特殊研究区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进去的人要么成了怪物，要么成了实验品。”
林默没接话，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摊开手掌看着那道被蓝宝石蛰出的红点。
陆沉放下短刃，饶有兴致地打量他：“你的异能到底是什么？
能把烈阳教官的感应球拆了，本事不小啊。”
“物质分解。”
林默低声说。
“分解？”
陆沉挑眉，“是像腐蚀一样慢慢烂掉，还是像爆炸一样碎掉？”
林默想起那堆金属粉末：“都不是，是变成……尘埃。”
陆沉的眼神变了变，像是想到了什么：“把物质拆成最基本的粒子？
这异能听起来挺吓人的，就是不知道实战怎么样。”
他站起身，拿起桌上的一个训练用橡胶人偶，“来试试？
别搞坏了，这玩意儿可贵了。”
林默看着那个人偶，犹豫了一秒。
苏研究员说可以和陆沉对练，或许这是个机会。
他走过去，伸出手，轻轻按在橡胶人偶的肩膀上。
这一次，他刻意放慢了速度，集中精神去感受人偶内部的分子结构——橡胶的分子链比木头松散，比金属柔软，像是一团纠缠在一起的线。
他试着用意念去“拨动”那些线，让它们一点点松开，而不是像之前那样粗暴地扯断。
几秒钟后，人偶的肩膀处开始微微变形，表面出现了一层细密的褶皱，像是被风化了多年的塑料。
“有点意思。”
陆沉眯起眼，指尖突然迸发出一道细小的电流，打在人偶的另一个肩膀上。
“滋啦”一声，橡胶表面瞬间焦黑，冒出一股青烟。
“看到了吗？”
陆沉收回手，“我的异能是破坏，用高温和电流强行摧毁结构；你的看起来更像……瓦解。”
他看着林默，“不过速度太慢了，真打起来，你还没分解完对方的衣角，就己经被烧成灰了。”
林默收回手，人偶的肩膀己经软塌塌地垂了下来，变成了一堆失去形状的胶状物。
他不得不承认，陆沉说得对——现在的他，确实没什么战斗力。
“但你刚才控制得比测试台时稳多了。”
陆沉忽然说，“至少没把整个人偶都拆成灰。”
林默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陆沉。
对方己经转过身，重新拿起那把银色短刃，语气听不出情绪：“明天早上六点，学院后山的试炼场，有兴趣就来。
那里有不少想找‘特殊研究区怪人’切磋的家伙，正好让你练练手。”
说完，他不再说话，低头专注地擦拭刀刃，蓝色的电流在刃口跳跃，映亮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认真。
林默看着自己的手掌，那道红点己经消失了。
他能感觉到，那些潜藏在皮肤表面的尘埃还在轻轻颤动，这一次，不再是失控的躁动，更像是一种……等待被驯服的跃跃欲试。
他走到窗边，看向后山的方向。
那里的轮廓在夜色中模糊不清，隐约能看到几座凸起的岩石，像蛰伏的野兽。
或许，他真的该去试试。
不是为了和谁争高下，而是为了弄清楚，这双能分解万物的手，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以及，他能不能真正握住这股藏在尘埃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