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河“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颗被体温焐热的橘子糖纸。
两人并肩走下天台的台阶，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轻轻回荡，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沈翊的书包带子斜斜垮在肩上，随着脚步微微晃动，苏星河偷偷瞥了眼，看见他书包侧面插着的那本笔记本，封面上露出一角折起来的草稿纸——正是她下午还给他的那张。
“你家往哪边走？”
走到教学楼门口时，沈翊忽然问。
“东门。”
苏星河指了指左边那条栽满梧桐的小路，树影在地上织成密密麻麻的网，“你呢？”
“巧了，我也是。”
沈翊笑了笑，踢开脚边一颗小石子，“一起走？”
晚风卷着梧桐叶的气息漫过来，苏星河点点头，感觉心里像揣了只鼓，每走一步都在轻轻敲。
两人没说话，只是并肩走着，鞋底踩过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偶尔有晚归的学生从身边经过，笑着打闹着跑远，衬得他们之间的安静格外清晰。
走到岔路口时，沈翊忽然停下脚步，从书包里翻出个东西递给她：“这个给你。”
是颗用橘子糖纸折的星星，边角被压得整整齐齐，在昏黄的路灯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刚才看你在天台叠糖纸，”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也试着折了一个。”
苏星河接过那颗星星，指尖碰到他的指腹，又是一阵细微的麻痒。
她把星星小心翼翼地放进笔袋，抬头时正对上他的目光，路灯的光落在他眼里，像揉碎了的星光。
“谢谢。”
她轻声说。
“不客气。”
沈翊笑了笑，“对了，明天物理早读要抽查公式，你记得复习一下自由落体的推导过程，我看你笔记上标了个小问号。”
“嗯，我会看的。”
苏星河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那我……往这边走了。”
“好。”
沈翊点点头，看着她转身，忽然又补了一句，“路上小心，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苏星河的脚步顿了一下，回过头时脸上一定红透了：“好。”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往前走，走出几步后忍不住回头看，沈翊还站在原地，见她回头，冲她挥了挥手。
晚风掀起他的衣角，路灯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像幅温柔的剪影画。
苏星河赶紧转回头，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脚步却忍不住放慢，指尖反复摩挲着笔袋里那颗糖纸星星。
转过街角，就能看见自家小区的大门了。
苏星河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删删改改了好几遍，才发过去一句：“我到家啦，晚安。”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就收到了回复，沈翊回了个月亮的表情，后面跟着一句：“晚安，明天见。”
苏星河看着那行字笑了半天，首到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自己的脸，才发现脸颊还烫得厉害。
她深吸一口气，把手机塞回口袋，蹦蹦跳跳地跑进了小区。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亮起，一层，两层，三层……停在自家门前时，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笔袋，那颗糖纸星星硌在指尖，带着让人安心的触感。
掏出钥匙开门时，玄关的灯应声而亮，妈妈正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回来啦？
今天怎么这么晚？”
“嗯，跟同学讨论物理题来着。”
苏星河换着鞋，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客厅的窗户，窗外的夜空己经彻底暗下来，星星一颗接一颗地冒了出来。
“饿不饿？
给你留了绿豆汤。”
妈妈把一碗冰镇绿豆汤放在餐桌上，“快喝了写作业去，明天还要上学呢。”
“好。”
苏星河捧着绿豆汤坐在餐桌前，勺子舀起一勺，凉丝丝的甜意滑进喉咙，却盖不过心里那点更鲜活的甜。
她拿出手机，点开和沈翊的聊天界面，那个月亮表情安安静静地躺在对话框里，像他眼里的光。
另一边，沈翊慢慢悠悠地晃到自家楼下，掏出钥匙时才发现手心有点汗。
他站在楼门口吹了会儿风，摸出手机看了眼苏星河发来的消息，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点开那个月亮表情的对话框，看了又看，忽然笑了。
楼道里的灯坏了一盏，忽明忽暗的，他摸着扶手往上走，脚步却比平时轻快。
打开家门时，爸爸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抬头瞥了他一眼：“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篮球训练早结束了吧？”
“嗯，跟同学讨论了会儿物理题。”
沈翊换着鞋，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目光落在茶几上的水果盘里——放着几个黄澄澄的橘子，像极了刚才天台上的晚霞。
“物理？
你小子什么时候对物理感兴趣了？”
爸爸放下报纸，有点惊讶地看着他。
沈翊没说话，拿起一个橘子剥起来，橘子皮的清香在空气里弥漫开来，带着点夏天的尾巴。
他想起苏星河递给他草稿纸时泛红的脸颊，想起她画在实验报告背面又擦掉的小橘子，想起她眼里亮晶晶的笑意，指尖的动作不由得慢了下来。
“发什么呆呢？”
爸爸推了推他的胳膊。
“没什么。”
沈翊回过神，把剥好的橘子分成两半，递了一半给爸爸，“爸，你看今天的晚霞了吗？
特别像橘子汽水。”
爸爸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这孩子，说话越来越奇怪了。”
沈翊没再解释，只是低头咬了口橘子，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和记忆里橘子糖的味道慢慢重合。
他掏出手机，点开苏星河的头像，看了眼那个“晚安”消息，忽然想起她笔记本上画的小太阳，想起她实验报告背面淡淡的印痕，嘴角忍不住又扬了起来。
窗外的夜空彻底黑透了，星星密密麻麻地铺在天上，像撒了一把碎钻。
苏星河坐在书桌前，摊开物理笔记本，却没怎么看得进去。
她拿出笔袋里那颗糖纸星星，放在台灯下看了又看，忽然想起沈翊说的“信物”，想起他眼里比晚霞还亮的光，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忍不住在笔记本的空白处画了两颗挨得很近的星星。
桌角的手机亮了一下，她赶紧拿起来看，却只是条新闻推送。
她有点失望地放下手机，目光落在物理公式上，却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
自由落体的推导过程、受力分析的摩擦力方向、实验报告上的错题……这些白天让她头疼的东西，此刻却因为和沈翊的关联，变得生动起来。
她想起沈翊低头教她做题时的侧脸，想起他指尖划过草稿纸的沙沙声，想起他胳膊肘不小心碰到她时两人同时顿住的瞬间，心跳又开始不规律。
她拿出那张印着星系图案的笔记本，翻开扉页，那个被铅笔划出歪斜线条的小太阳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颗小小的星星，用很轻的笔触画着，像怕被人发现似的。
楼下传来邻居关门的声音，远处的马路上有汽车驶过的鸣笛，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苏星河合上笔记本，抬头看向窗外，月亮从云层里钻了出来，清辉落在窗台上，像一层薄薄的银霜。
她想起沈翊发的那个月亮表情，忽然觉得，这个夏末的夜晚好像被拉得很长很长，足够装下所有没说出口的心事。
沈翊躺在床上，手里捏着那个折成星星的橘子糖纸——是刚才剥橘子时，忽然想起苏星河叠糖纸的样子，随手折的。
他把糖纸星星放在台灯下，看着上面淡淡的纹路，像看到了她低头认真叠纸的样子。
书桌上的笔记本摊开着，露出夹在里面的那张草稿纸，“今天的晚霞像橘子汽水”那行字，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他拿起笔，在草稿纸的背面轻轻画了个小太阳，和苏星河笔记本上的那个很像。
画完后又觉得有点傻，想擦掉，笔尖悬在纸上，却又停住了。
他想起苏星河说的那句“想和你一起解完没解完的物理题，看完没看完的晚霞”，想起她眼里的光，忽然觉得，这个秋天好像值得期待了。
夜渐渐深了，城市的灯光慢慢暗下去，只剩下零星的窗户还亮着。
苏星河把那颗糖纸星星放进玻璃罐里，罐子里己经有了不少星星，是她攒了很久的。
她看着那颗新放进去的橘子糖纸星星，在灯光下泛着温柔的光，像藏了一整个夏天的秘密。
沈翊把那张画了小太阳的草稿纸夹回笔记本里，放在枕头边。
他关掉台灯，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蝉鸣，还有远处模糊的车声，心里却异常平静。
他想起明天早上，又能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看到苏星河，看到她抱着笔记本认真听讲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溜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像条连接着两个房间的秘密通道。
空气里还残留着橘子的清香，和晚风带来的梧桐叶气息，混合成一种属于夏末的味道。
苏星河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影子，心里像揣了颗融化的橘子糖，甜丝丝的。
她想起沈翊说的“明天见”，想起他眼里的笑意，慢慢闭上了眼睛。
沈翊也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苏星河递给他草稿纸时的样子，闪过她实验报告背面的印痕，闪过她抬头冲他笑时亮晶晶的眼睛。
他轻轻吸了口气，空气里好像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像青草一样的味道。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吧。
两人在心里不约而同地想。
夜色温柔，星光璀璨，这个夏天还没结束，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