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宇站在白板前,指尖划过死者林晚的照片,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佐匹克隆的来源查得怎么样了?”
他头也不回,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
旁边的年轻警员小张立刻递过一份报告:“全市有处方权的医生都排查过了,最近三个月给林晚开这类药的,只有市中心医院的张启明医生。”
陆承宇接过报告,目光落在“张启明”的名字上。
照片里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笑容温和,看起来像个儒雅的学者。
“他和林晚是什么关系?”
“据说是医患关系。
林晚一年前因为失眠去看过他,之后断断续续开过几次安眠药。”
小张补充道,“我们去医院调取了就诊记录,最后一次开药是在上周。”
陆承宇的指尖在报告上敲了敲:“查张启明昨晚的行踪,还有他和林晚的私下联系记录。”
“是!”
小张刚要转身,就被门口的动静打断。
沈砚之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尸检报告,白大褂的领口沾着点碘伏的痕迹。
“尸检报告出来了。”
他把报告放在桌上,目光扫过白板上的案情梳理,“死亡时间确定在昨晚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之间,颈部创口深度五厘米,切断了颈动脉,凶器应该是刀刃长度在十五厘米以上的单刃刀。”
陆承宇的目光落在报告的附件上——那是死者指甲缝里DNA的详细分析。
“罕见基因标记有结果了吗?”
“比对到了。”
沈砚之拿出另一份报告,“属于一个叫赵磊的男人,有三次盗窃前科,现在在南城监狱服刑,刑期还有半年。”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服刑人员怎么可能出现在抛尸现场?
“会不会是数据库出错了?”
小张忍不住问。
“可能性不大。”
沈砚之摇头,“这种基因标记在人群中的出现概率不到万分之一,重合率极低。”
他顿了顿,看向陆承宇,“要么是赵磊有同伙,要么……有人在故意嫁祸。”
陆承宇没说话,拿起赵磊的档案翻看起来。
照片里的男人一脸凶相,和儒雅的张启明形成鲜明对比。
“查赵磊在狱中的人际关系,尤其是和林晚有没有交集。”
他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
是技术科的同事:“陆队,那枚玫瑰耳钉上的血迹比对出来了,和林晚的DNA一致,但上面还有另一组指纹,不属于林晚,也不在我们的数据库里。”
“耳钉的生产厂家呢?”
“查到了,是五年前一个小众设计师品牌的***款,早就停产了。
当时的购买记录显示,全市一共卖出过三十对,我们正在逐一排查买家。”
陆承宇挂了电话,转身看向沈砚之:“去会会那个张启明。”
市中心医院的诊室里,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张启明正在给病人问诊,看到穿着警服的陆承宇和沈砚之,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两位警官找我有事?”
他摘下金丝眼镜,用手帕擦了擦镜片。
陆承宇开门见山:“林晚昨晚被人杀害,我们查到你是最后给她开安眠药的医生。”
张启明的手顿了顿,随即露出惊讶的表情:“林晚……被杀了?
怎么会这样?”
他叹了口气,“她上周还来开过药,说最近失眠越来越严重,没想到……你昨晚在哪?”
陆承宇打断他,目光锐利如刀。
“在医院值夜班,科室的同事都可以作证。”
张启明回答得滴水不漏,“大概十一点左右查完房,就在办公室休息,首到早上交班。”
沈砚之注意到他的手指在桌下蜷缩了一下,像是在紧张。
“林晚除了失眠,还有别的症状吗?”
他突然问。
张启明愣了一下,摇摇头:“就是普通的失眠,没什么特别的。”
“可她的尸检报告显示,她的肝脏有轻微损伤,像是长期服用某种药物的副作用。”
沈砚之盯着他的眼睛,“这种损伤,和你开的佐匹克隆剂量不符。”
张启明的脸色瞬间白了,拿起水杯的手开始发抖:“可能……可能是她自己乱吃别的药吧?
我开的剂量都是严格按照规定来的。”
陆承宇和沈砚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怀疑。
离开医院时,沈砚之突然停下脚步:“你觉不觉得他在撒谎?”
“嗯。”
陆承宇点头,“他提到林晚时,眼神在回避,而且回答问题太流畅,像是提前背过。”
他看了眼手表,“去监狱见赵磊。”
南城监狱的会见室里,隔着厚厚的玻璃,赵磊的脸显得有些模糊。
听到林晚的名字时,他先是茫然,随即露出不屑的表情:“那个酒吧歌手?
老子不认识。”
“她指甲缝里有你的DNA。”
陆承宇把照片推过去,“你最好老实交代。”
赵磊的脸色变了变,突然激动起来:“不可能!
老子在里面待了一年多,怎么可能碰到她?
是有人陷害我!”
他拍着桌子大喊,“是张启明!
一定是他!”
陆承宇和沈砚之都愣住了。
“你认识张启明?”
赵磊喘着粗气,眼神里充满了恨意:“他是我以前的医生!
老子就是因为他才进来的!”
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神秘,“他给我开的药有问题,让我精神恍惚,才失手打伤了人……而且我知道他和林晚有关系,不止医患那么简单!”
从监狱出来,车窗外的天空又开始阴沉。
沈砚之看着手里的录音笔,眉头紧锁:“赵磊的话可信度有多少?”
“半真半假。”
陆承宇转动着方向盘,“他确实和张启明有仇,但说张启明陷害他,需要证据。”
他顿了顿,“不过他提到张启明和林晚有关系,这点值得查。”
车刚开到警局门口,小张就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陆队,查到了!
张启明和林晚在半年前就认识了,不是通过就诊,而是……在‘夜玫瑰’酒吧。
张启明是那里的常客,经常给林晚送花。”
“还有,”小张递过一份监控截图,“这是‘夜玫瑰’门口的监控,上周张启明和林晚在酒吧门口吵过架,看起来很激烈。”
截图里,张启明拽着林晚的手腕,脸色狰狞,和白天在医院里的儒雅判若两人。
林晚在挣扎,表情里满是厌恶。
陆承宇看着截图,突然想起那枚玫瑰耳钉:“查张启明是不是那三十个买家之一。”
半小时后,技术科传来消息:“张启明在五年前买过一对玫瑰耳钉,登记的地址是他当时的住处。”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张启明。
沈砚之站在解剖室里,再次检查林晚的尸体。
他突然注意到死者的手腕内侧,有个很淡的针孔,不像是输液留下的。
他立刻取样化验,结果显示——里面有微量的麻醉剂成分,和佐匹克隆不同,是另一种强效镇静剂。
“他给林晚用了两种镇静剂。”
沈砚之拿着报告找到陆承宇,“佐匹克隆让她失去反抗能力,另一种麻醉剂可能是为了……让她保持昏迷状态。”
陆承宇的眼神沉了下来:“他在掩盖什么?”
“或许和他们的关系有关。”
沈砚之想起监控里张启明狰狞的表情,“林晚可能发现了他的秘密,想要摆脱他,才被灭口。”
就在这时,陆承宇的手机响了,是张启明家附近的警员打来的:“陆队,张启明不见了!
家里有打斗痕迹,还发现了少量血迹!”
两人的心同时一沉。
赶到张启明家时,警戒线己经拉了起来。
客厅里一片狼藉,茶几翻倒在地,地上有几滴暗红色的血迹。
陆承宇戴上手套,在书架前仔细查看,突然发现最底层的书少了一本,留下个明显的空位。
沈砚之蹲在血迹旁,用棉签取样:“血迹不是张启明的,应该是凶手留下的。”
他抬头,看到陆承宇手里拿着个不起眼的金属打火机,“这是?”
“在沙发缝里找到的。”
陆承宇翻转打火机,底部刻着个模糊的“Y”字,和那枚玫瑰耳钉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同一个人?”
沈砚之皱眉。
“或者,是同一个组织。”
陆承宇的目光落在窗外,阴沉的天空下,南城的轮廓显得格外模糊,“五年前那个设计师品牌,叫‘夜影’,对吧?”
沈砚之猛地抬头,眼里充满了惊讶。
他记得这个名字——五年前,有个涉及走私的案子,核心证据就和这个品牌有关,后来因为关键证人失踪,案子不了了之。
而当时负责这个案子的,正是陆承宇的父亲,陆正国。
陆承宇的父亲在那之后不久就因病去世,而陆承宇也在同期被警校开除。
所有的线索,突然像散落的珠子被串了起来。
林晚的死,张启明的失踪,赵磊的指控,还有那个神秘的“Y”字标记,似乎都指向五年前的旧案。
陆承宇握紧手里的打火机,指节泛白。
“看来,我们要查的不只是一起谋杀案。”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还有五年前没说完的真相。”
沈砚之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左眼尾的痣在阴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他突然想起五年前那个雨夜,陆承宇在宿舍楼顶说的话:“砚之,有些事,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那时他不懂,现在似乎有点明白了。
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起来,和五年前那个夜晚一样,冰冷而缠绵。
沈砚之知道,他们己经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旋涡,而旋涡的中心,是五年前被掩埋的秘密,和两个少年未曾说出口的过往。
他拿出手机,给陆承宇发了条消息:“小心点。”
这次,陆承宇回复得很快,只有两个字:“一起。”
沈砚之看着那两个字,突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轻轻触动了。
或许,这一次,他们真的可以一起,把那些被时光掩盖的真相,一点点挖出来。
不管前方有多少危险,至少不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