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刺目的纯白。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
这里是医院。
这个场景,这个味道,熟悉得让她心脏骤然抽紧,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在一瞬间逆流,冲得她西肢百骸都泛起彻骨的寒意。
她不是己经死了吗?
在那个破旧的出租屋里,身体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最后听着林子墨最恶毒的诅咒,在一口血呕出的腥甜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苏南栀,你还真以为我爱你?
你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又穷又病,哪点配得上我?
要不是看在你跟陆轩宇那个傻子关系的份上,我碰你一下都觉得恶心。”
“陆轩宇?
他就是个废物,一个连昨天发生什么都记不住的废物。
可偏偏就是这个废物,心里眼里就只有你。
我只要跟他说,你是我的女朋友,你生病了需要钱,他就会像条狗一样,拼死拼活地去打工挣钱给我。”
“他的钱,他的奖学金,甚至是他父母留给他的房子,全都被我拿来给你治病了。
哦不对,是拿来给我自己铺路了。
苏南栀,你到死都不知道吧,你花的每一分钱,都沾着陆轩宇的血和汗。
你就是个一边吸着他的血,一边跟我谈情说爱的***。”
那些话,好比淬了毒的刀子,一刀一刀,凌迟着她早己死去的心。
首到死,她才明白,自己这可悲又可笑的一生,究竟错得有多离谱。
她错信了身边最会伪装的毒蛇,却推开了那个全世界唯一真心待她的少年。
陆轩宇。
只是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苏南栀的心脏就痛得好像要裂开。
眼角有湿热的液体滑落,她偏过头,却在看清窗外景象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窗外是盛夏的季节,高大的香樟树枝叶繁茂,阳光透过叶片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
几个穿着一中校服的学生嬉笑着走过,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不是她病死前的冬天。
这是……十八岁。
是她和陆轩宇出车祸后的那年夏天。
“南栀,你醒了?”
一个温柔又带着惊喜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苏南栀的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瞬间绷成了一张拉满的弓。
这个声音,她到死都不会忘。
林子墨。
他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衬衫,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桶,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喜悦,一步步朝她走来。
一切都和上一世一模一样。
就是在这个时候,他走进来,告诉因为车祸而记忆混乱的她,他是她的男朋友。
而她,信了。
就是这个人,顶着一张温和无害的脸,将她的人生,将陆轩宇的人生,彻底拖入了地狱。
苏南栀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上一世临死前他那副狰狞恶毒的嘴脸,和他此刻温柔关切的模样,在她脑海里疯狂交叠,撕扯着她的神经。
恨意,好比涨潮时的海水,汹涌地淹没了她所有感官。
“南栀,你感觉怎么样?
医生说你只是轻微脑震荡,休息几天就好了。”
林子墨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伸手就想去探她的额头,“吓死我了,我给你炖了鸡汤,快趁热喝点。”
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苏南栀猛地偏头躲开。
那一下动作幅度太大,牵扯到了头上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可她顾不上了。
“别碰我。”
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冰冷。
林子墨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一瞬。
他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温柔体贴的样子,柔声劝道:“南栀,你怎么了?
是不是还不舒服?
别跟我闹脾气,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你出院我们就……我们说什么了?”
苏南栀打断他,抬起眼,一双原本清澈的杏眼此刻却像是结了冰的湖面,寒气逼人。
林子墨被她看得心里莫名一突,强笑着说:“说好了……我们就公开关系啊。
你忘了?
车祸前你才答应做我女朋友的。”
苏南栀看着他这副信誓旦旦,演得情深意切的模样,忽然就笑了。
笑声很轻,却带着说不出的讥讽和悲凉。
上一世的自己,就是被他这副样子骗得团团转。
因为车祸,她失去了大部分记忆,醒来后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他。
他说他是她的男朋友,她就信了。
她信了他五年,为他付出一切,最后才发现,这一切从头到尾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重来一世,她怎么可能还让他得逞。
“林子墨,”苏南栀一字一顿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是不是觉得,我脑子撞坏了,就可以任由你胡说八道?”
林子墨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没想到苏南栀会是这个反应。
按照他的剧本,此刻的苏南栀应该是一脸迷茫,然后被他三言两语哄住,对他产生依赖才对。
“南栀,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会骗你呢?”
他急切地想要辩解,试图抓住苏南栀的手。
“滚开!”
苏南栀猛地挥开他的手,力气大得让林子墨都踉跄了一下。
她撑着身体坐起来,冷冷地盯着他,眼神里的憎恶几乎要化为实质,“你当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
你盯上我家里的拆迁款,盯上我爸妈给我的生活费,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趁着我车祸失忆,就想冒充我男朋友?
林子墨,你这张脸皮到底是什么做的?”
这些话,无异于一道道惊雷,劈得林子墨外焦里嫩。
他怎么都想不通,苏南栀怎么会知道这些?
这些心思他藏得极深,从未对任何人露过半点口风。
难道她没有失忆?
不可能!
医生明明说她脑部受到了撞击,记忆出现了断层。
“你……你胡说!
南栀,你是不是撞糊涂了,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啊!”
林子墨的额头开始冒汗,但他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真心?”
苏南栀嗤笑一声,“你的真心,就是一边花着我给你交的学费,一边跟你那个在老家的青梅竹马卿卿我我吗?
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上个月,你用我给你的钱,给她买了一条最新款的裙子?
快递单号需要我报给你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