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峦叠嶂的十万大山深处，散落着星星点点、贫瘠闭塞的山村。
青山坳便是其中之一，村如其名，三面环山，唯一的出路是一条蜿蜒崎岖、野兽出没的山道。
时值深秋，山风己带凛冽寒意。
村头那株半枯的老槐树下，一群半大少年正围着个身材单薄、穿着打满补丁麻布衣的少年推搡嬉闹。
“韩石，听说昨儿个你爹又咳血了？
啧啧，那破锣嗓子，夜里听着都瘆人！”
一个高壮少年叉着腰，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被唤作韩石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肤色因常年劳作而略显黝黑，眉眼普通，唯有一双眸子在逆来顺受的麻木下，偶尔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坚韧。
他抿着干裂的嘴唇，默默承受着推搡，怀中死死抱着一个粗布包裹，里面是刚从后山险峻处采来的几株年份极浅的普通草药，那是他给卧病父亲续命的希望。
“哑巴了？
跟你爹一样，废物！”
高壮少年见他不吭声，更加得意，伸手就去抢他怀里的包裹。
韩石身体猛地一缩，像护崽的野兽般将包裹抱得更紧，低声道：“王虎，别太过分！”
“过分？
老子今天就过分了怎么着？”
王虎是村长之子，在村里横行惯了，见韩石竟敢顶嘴，顿时恼羞成怒，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扇向韩石的脸颊。
“啪！”
一声脆响。
韩石被打得一个趔趄，半边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嘴角渗出血丝。
他死死咬着牙，没让痛哼出口，只是用那双愈发沉静的眼睛盯着王虎。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潭般的冰冷，看得王虎心头莫名一悸。
“晦气！”
王虎啐了一口，似乎被那眼神看得有些发毛，又觉得跟这么个穷鬼较劲失了身份，骂骂咧咧地带着跟班们走了。
“等着吧，过两天‘仙师’老爷们来挑人，看你这穷酸样有没有那个命！”
人群散去，只留下韩石孤零零站在老槐树下。
山风吹过，卷起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落在他沾满尘土的破草鞋上。
他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望着远处被铅灰色云层笼罩的、仿佛亘古不变的巍峨群山，眼中那点微弱的火苗，在王虎最后那句话落下时，悄然跳动了一下。
仙师…修仙…这两个字眼，对青山坳的村民来说，遥远得如同天上的星辰。
但每三年一次，那些能飞天遁地、呼风唤雨的“仙师”老爷们，会从山外驾着流光而来，在附近几个村子挑选有“灵根”的少年带回仙门。
那是无数山野少年一步登天、摆脱世代穷苦的唯一渺茫希望。
韩石紧了紧怀里的草药包裹，不再看那遥不可及的天际，转身默默走向村尾那间摇摇欲坠的茅草屋。
爹的病，耗光了家里最后一点积蓄，也耗尽了母亲最后的气力。
仙缘？
那太奢侈了。
眼下，能多换几副药，让爹少受点罪，才是他韩石该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