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识饥肠辘辘和四合院众生相
张坤躺在炕上，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肠胃因为那半个窝头和几口稀薄米汤不足以慰藉而发出的、细微却持续的蠕动声。
那是一种空洞的、带着轻微灼烧感的鸣响，提醒着他这具身体正处在长期的能量匮乏状态。
饥饿，不再是2010年那种到了饭点有点馋的感觉，而是一种无处不在的背景音，一种刻入骨髓的虚弱感，一种能让人脑子里除了“吃”再也装不下别的事情的终极诉求。
他闭上眼睛，尝试将全部精神集中到脑海中的系统界面上。
那片一亩见方的黑土地，那株刚刚种下、还看不出任何变化的小麦，以及那个缓慢但坚定跳动的倒计时23:48:12，成了他对抗现实饥饿感的精神支柱。
“快了，就快好了……”他默默地对自己说，仿佛那进度条走完，就能立刻变出白面馒头一样。
但现实是，他必须熬过这将近一整天的时间。
而且，即便小麦成熟，如何将它变成能入口的食物，又是一个难题。
他家里没有磨盘，更没有炉灶和蒸锅来处理粮食——那口裂了纹的铁锅，煮点稀粥都勉强。
“得想办法……至少得有个能正常做饭的家伙事。”
他暗自思忖。
这需要钱，或者粮票，或者其他物资去换。
而他，一无所有。
屋外，西合院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勾勒出一幅生动却压抑的日常生活图景。
“咚！
咚！”
沉重的劈柴声从前院某处传来，间或夹杂着几声咳嗽。
“妈！
我饿！”
一个半大男孩的喊声，带着哭腔和不耐烦，似乎是中院贾家棒梗的声音。
“哎呦我的小祖宗，小声点！
这就做饭，这就做！”
贾张氏那略带尖酸的嗓音响起，然后是更用力的摔打盆碗的声音，像是在发泄不满。
“淮茹！
水缸没水了！
赶紧去挑点！”
贾张氏又在吩咐。
“诶，妈，我就去。”
秦淮茹那永远带着点疲惫和顺从的声音回应着。
接着是水桶铁钩相互碰撞的哐当声，和略显拖沓的脚步声走向院外的公共水管。
一阵略显油滑的哼唱声由远及近，是许大茂下班回来了，听着心情似乎不错，可能今天又下乡放电影得了什么好处。
“哟，秦淮茹，挑水呢？
用不用哥哥我帮你一把？”
许大茂轻佻的声音响起。
“不用了，许电影员，我可不敢劳您大驾。”
秦淮茹不软不硬地回了一句。
“嘿，这话说的，街里街坊的，互帮互助嘛……”许大茂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似乎凑近了些。
张坤甚至能想象出许大茂那双滴溜溜乱转、打量着秦淮茹的眼睛。
“许大茂！
干嘛呢！
滚回你后院去！
碍手碍脚的！”
一声粗嗓门的呵斥如同炸雷般响起，是傻柱回来了。
他这食堂班长下班比普通工人稍晚些。
“傻柱！
你骂谁呢！
我跟秦姐说句话怎么了？”
许大茂的声音立刻拔高，带着色厉内荏。
“孙子！
我骂的就是你！
瞅你那獐头鼠目的样儿就不像好人！
再跟这儿碍眼，信不信爷爷我大耳刮子抽你？”
傻柱的声音充满了压迫感。
“你！
……哼！
粗俗！
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许大茂显然怂了，撂下句场面话，脚步声悻悻地往后院去了。
“呸！”
傻柱啐了一口，然后对秦淮茹说，“秦姐，以后他再敢缠着你，你告诉我，看我不收拾他！”
“行了，柱子，没事，你快回去做饭吧。”
秦淮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和利用。
“得嘞！
今儿厂里领导有招待，我带了点菜回来，一会儿给孩子们端点……”傻柱压低了声音，但在这寂静的傍晚，还是隐约飘进了张坤的耳朵。
然后是傻柱哼着样板戏走向中院自家屋子的脚步声，以及秦淮茹挑着空水桶继续往外走的哐当声。
一场小小的闹剧落幕，西合院重归短暂的“平静”，只剩下各家各户隐约传来的、为那点可怜口粮忙碌的动静，以及空气中越来越稀疏的、几乎闻不到的炊烟味。
张坤静静地听着，感受着这鲜活却又沉重的西合院众生相。
每个人都在为了一口吃的挣扎、算计、表演。
善良与自私，互助与算计，在这里微妙地交织着。
他的肚子又叫了一声，声音在安静的屋里显得格外响亮。
不行，光躺着等系统收获太被动了。
他得起来活动活动，一方面熟悉环境，另一方面，看看能不能找到点什么机会，或者至少，让院里人知道他“恢复”了，免得真被人当成快死了来惦记。
他挣扎着从炕上爬起，身体依旧虚弱，腿脚有些发软。
他扶着炕沿慢慢走到外间水缸旁，用葫芦瓢舀了半瓢凉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冷水暂时填充了胃部的空虚，却带来了更深的寒意。
他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旧木门，傍晚清冷而干燥的空气涌了进来，带着一股淡淡的煤灰和泥土混合的气味。
西合院的全貌展现在眼前。
这是一个标准的西合院，但显然住了不止西户人家，像他的耳房和旁边一些搭建起来的小棚子，都是后来分割出去的。
院子里铺着旧砖，凹凸不平。
几棵老树叶子稀疏，显得无精打采。
中院水池边，秦淮茹正在费力地洗着几棵看起来干巴巴的野菜。
贾家的窗户开着，能看见贾张氏正拿着个簸箕，像是要把里面的最后一点渣滓都倒出来。
棒梗在门口踢着石子，一脸的不高兴。
前院，三大爷阎埠贵正拿着个小抹布，小心翼翼地擦拭他那辆破自行车的车轱辘，仿佛那不是交通工具，而是什么传家宝。
他眼神时不时瞟向各家各户，带着一种惯有的算计和打量。
后院里，二大爷刘海中家似乎正在吃饭，能隐约听到他拿腔拿调地教训两个儿子的声音：“……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
你们要深刻理解这句话……”许大茂家窗户关着，不知道在干嘛。
傻柱家厨房飘出一股相对浓郁的香味——那是领导招待餐剩菜回锅的味道，引得院子里好几个孩子都不由自主地吸着鼻子朝那边张望，包括贾家的棒梗和小当。
张坤的出现，吸引了几道目光。
“坤子？
能下地了？
好点没？”
正在擦车的三大爷阎埠贵最先开口，扶了扶眼镜，眼神里有关切，但更多是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剩余价值。
“谢谢三大爷关心，好多了，就是身上还没啥劲。”
张坤挤出个虚弱的笑容回答。
“嗯，年轻人，恢复快。
还是要多注意，量力而行。”
三大爷点点头，话里有话，似乎暗示他别想着预支定量什么的。
水池边的秦淮茹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说话，继续低头洗菜，但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你没粮，我也没粮，离我远点。
贾张氏从窗户里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把窗户关小了些，防贼似的。
棒梗倒是毫不客气地瞪着他，似乎因为刚才傻柱说要端菜来而张坤这个“外人”在场有点不高兴。
傻柱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小碗从中院出来，看样子是要给贾家送去，看到张坤站在门口，愣了一下：“哟，坤子，能出来了？
行啊，小子体格不错！”
“柱子哥。”
张坤叫了一声。
傻柱走过来，看了看他苍白的脸色，犹豫了一下，把手里那小碗往他这边稍稍递了一下：“领导剩的点菜底子，本来想给秦姐家孩子……要不，你先呲喽两口？”
那碗里是些菜汤和零星的肉渣，香气扑鼻。
张坤的胃立刻剧烈地抽搐起来，口水疯狂分泌。
但他看到了旁边棒梗瞬间变得敌视的目光，也看到了秦淮茹洗菜动作的停顿。
他强行压下几乎要伸出去的手，咽了口口水，摇摇头：“不用了，柱子哥，我刚喝了点水，好多了。
给棒梗他们吧，他们正长身体呢。”
傻柱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想到他会拒绝。
他啧了一声：“成吧！
那你再歇歇，回头饿了实在没辙，去厂里食堂找我，总能想办法弄点糊糊给你。”
这话多半是客套，但在这个年代，能说出这话己算不易。
“哎，谢谢柱子哥。”
张坤真心实意地道谢。
傻柱端着碗去了贾家，立刻引来棒梗和小当的欢呼和贾张氏假意推辞又迅速接过去的声音。
张坤默默地站在门口，夕阳的余晖给他苍白的脸涂上了一层淡金色，他瘦削的身影在西合院渐渐浓重的暮色里，显得格外孤单。
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是“饥肠辘辘”，不仅是生理上的，还有那种弥漫在整个院子、整个时代里的、对食物的极度渴望和匮乏。
他也更清晰地看到了围绕“食”字展开的众生相。
但他心中那片虚拟农场里的进度条，却在坚定不移地走着。
22:15:43希望，正在泥土下悄悄孕育。
他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转身回了屋。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当务之急，是活下去，然后，好好地活下去。
而第一步，就是等待明天晚上的那次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