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新婚夜发现,丈夫无名指上有道戴过戒指的旧痕。他说那是年少时一场荒唐婚约的遗迹。
后来我见到他书里夹着的女子小像,眉眼与我七分相似。所有人都说,
我是他用来怀念亡妻的替身。我默默吞下流言,看他每次回家都带我最爱的桂花糕。
直到他咳血倒在我怀里,染红的手帕里掉出张泛黄的糖纸。背面是他熟悉的字迹:“药太苦,
包糖纸哄她开心。”那糖纸上幼稚的涂鸦,分明出自我七岁的手笔。新房的空气里,
还浮动着白日喧嚣留下的余味——酒气、脂粉香、还有堂前那几对红烛燃烧后暖融融的蜡息,
丝丝缕缕缠绕在一起。窗户关得严实,隔开了深秋上海滩的湿冷,
却隔不断远处黄浦江上沉闷悠长的汽笛呜咽。这声音像某种庞然大物的叹息,
沉甸甸地碾过寂静的夜。我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被胭脂水粉精心描画过的脸,
凤冠霞帔早已卸下,堆在旁边的衣架上,红得刺目,也重得压人。镜中的新娘,
眼神却是空的,像是被人抽走了魂魄,只留下个描金画彩的壳子。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丝帕,
细密的汗湿了掌心微凉的丝绸,指尖微微发颤。床沿一沉,沈砚修坐了下来。他靠得有些近,
身上那股清冽的、混合着淡淡烟草气息,不容拒绝地笼罩过来,取代了房内原有的暖香。
这气息本该令人安心,此刻却像无形的绳索,勒得我有些喘不过气。他伸出手,
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碰了碰我鬓角的发丝,动作并不熟稔,甚至带着点刻意为之的生硬。
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是温热的,可那热度却没能渗进我冰凉的心里。“累了吧?
”他的声音低沉,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
我垂着眼睫,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他替我整理鬓发的手上。那是一只极好看的手,骨节分明,
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然而,我的目光像是被磁石吸住,
死死钉在了他左手无名指的根部。一道极浅、极淡的白痕,
如同被岁月无意间留下的一笔水印,清晰地环绕在那里。那痕迹很旧了,边缘早已模糊,
颜色也淡得几乎融入他偏白的肤色。可在那指根处,
就是一个不容错辨的存在——一个曾经被戒指长久、紧密地箍住过的印记。心脏猛地一缩,
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那口憋在胸口的闷气骤然凝结成尖锐的冰棱,
猝不及防地刺穿了所有强装出来的平静。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
连带着眼眶也灼热起来。我猛地别开脸,避开了他停留在鬓边的手指。那温热的触感消失了,
只留下指根处那道刺目的白痕,在我眼前挥之不去。沈砚修的手顿在半空,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他大概察觉到了我骤然僵硬的身体和回避的动作。短暂的沉默后,
他收回了手,那双手指修长的手自然地搭在了他自己膝上,左手无名指那圈淡淡的旧痕,
依旧清晰可见。“怎么了?”他问,声音依旧低沉,听不出太多情绪,
目光却落在我低垂的侧脸上,带着审视的意味。窗外的汽笛声又响了一次,
这次似乎更近了些,呜呜咽咽,像某种遥远而悲伤的哭泣,搅得人心烦意乱。梳妆台上,
那对龙凤红烛的火苗不安地跳跃了几下,在镜面上投下鬼魅般的影子。我深吸一口气,
试图压住喉咙里那股翻涌的酸涩,可声音出口,还是带着难以掩饰的干涩和微微的颤音。
我甚至不敢抬眼看他,目光只敢定定地落在他放在膝上的左手,落在那道无法忽视的旧痕上。
“没什么,”我极力让语气听起来平静,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只是……看到你手指上,有一道旧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
带着砂砾般的粗粝感。房间里只剩下烛芯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沈砚修没有立刻回答。
我低垂的视线里,只能看到他搁在膝上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指节绷紧,
那圈白痕在跳跃的烛光下显得更加突兀。那沉默仿佛没有尽头,压得人胸口发闷。
过了好一会儿,久到我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的声音才又响起,
不同于方才靠近时的温和,这声音里透出一种刻意的疏淡,像是在谈论一件尘封已久的旧物,
与他当下的生活再无瓜葛的陈年旧事。“哦,”他淡淡地应了一声,语气平静无波,
“你说那个啊。”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又似乎只是毫不在意地随口一提。
“年少时不懂事,家里订下过一桩亲事。”他语速平缓,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涟漪,
“后来……自然是不作数了。戒指戴了几年,留下的印子罢了。
”他轻轻摩挲了一下那根带着旧痕的无名指,动作随意得像是拂去一点灰尘。
“都是过去的事了。”他最后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种斩钉截铁般的终结意味,
仿佛这四个字落下,便能将那段过往彻底封存,再不许任何人窥探。
年少时不懂事……订下的亲事……不作数了……这些字眼像冰冷的雨点,
砸在我紧绷的心弦上。他承认了。如此轻易,如此轻描淡写。轻描淡写得,
像是在谈论一件别人的、无关紧要的琐事。那“不作数”三个字,
更是带着一种冷酷的切割感,将那段过往与他此刻的新婚彻底剥离。过去的事?
可那道痕迹分明还在他的指根,也像一道无形的刻痕,深深地刻进了我的心里。
心口那股憋闷的酸涩骤然间化开了,却并非消散,而是变成一种更加沉重的钝痛,
沉甸甸地坠着。我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指甲陷进肉里,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
才勉强压下眼眶里汹涌的热意。我没有再追问。追问那个“年少不懂事”的未婚妻是谁?
追问为何“不作数”?追问那枚戒指戴了多久?每一个问题都显得愚蠢而多余,
只会将我推向更难堪的境地。镜子里映出我苍白的脸,颊边的胭脂红得像凝固的血,
衬得那双失神的眼睛更加空洞。我强迫自己扯动嘴角,想做出一个理解的笑容,
却发现脸上的肌肉僵硬得不听使唤。“原来是这样。”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干涩得厉害,
努力想挤出一丝轻松,“都过去了就好。”沈砚修似乎“嗯”了一声,极其轻微,
又或许只是我的错觉。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投下一片阴影,将我笼罩其中。
那清冽的气息再次靠近。“累了一天,早点歇着吧。”他说道,
声音又恢复了那种刻意的温和,仿佛刚才那段关于无名指旧痕的对话从未发生。他走向床铺,
动作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红烛的光晕在他挺拔的肩背上流动,那背影于我而言,
第一次显出带着距离感的坚硬。我坐在梳妆台前,铜镜冰冷,
映着一张精心描画却毫无生气的脸。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台面光滑的漆面,指尖冰凉。
过去的事……真的能过去吗?我望着镜中那个穿着大红嫁衣、眼神却茫然无措的自己,
只觉得这满室的红,红得讽刺,红得像一场精心布置的骗局。日子如同苏州河浑浊的河水,
裹挟着时局的动荡与租界里畸形的繁华,无声无息地向前流淌。
沈家这栋位于法租界深处的三层小楼,像一座精心打造的象牙塔,
隔绝了外面世界的硝烟与喧嚣。佣人们轻手轻脚,说话细声细气,
一切都遵循着旧式大户人家的规矩,维持着一种近乎凝固的体面。沈砚修待我,
是无可指摘的“好”。他按时归家,即便外面的局势再紧张,银行的事务再繁忙。饭桌上,
他会询问我今日做了些什么,语气温和,眼神专注。
他会带回来时新的衣料、精巧的洋玩意儿,放在我面前,说一句“看着适合你”。偶尔,
他会在晚饭后,坐在客厅的留声机旁,放上一张黑胶唱片,悠扬的爵士乐流淌出来,
他则沉默地翻着当日的英文报纸。我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手里也捧着一本书,
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他沉静的侧脸。这“好”,像一层精心熨帖的丝绸,光滑、平整,
却总也捂不热。它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客气而疏离。我们之间,很少争吵,
也几乎没有过分的亲昵。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是外人眼中天造地设的璧人模样。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那道无名指上的旧痕,从未在我心里真正淡去,它像一个隐秘的坐标,
时刻提醒着我某种缺失的存在。流言是在嫁入沈家后不久,如同墙角潮湿处悄然滋生的霉斑,
一点点渗透进来的。起初是模糊的窃窃私语,来自那些在后院做活的女佣。
她们自以为声音压得足够低,却不知风还是将那些零碎的词句吹进了我的耳朵。
“……听说那位……去得早……”“……先生当年……差点跟着去了……”“……唉,
命苦啊……”再后来,是沈家旁支的几位姨太太,借着串门喝茶的由头,
用描画精致的眼睛在我脸上逡巡,带着一种混合着怜悯与隐秘优越感的审视。其中一位,
手指上戴着硕大的翡翠戒指,用帕子掩着嘴,声音不高不低,
刚好能让我听清:“砚修这孩子,重情义。先前那位林小姐,真是可惜了,才貌双绝,
家世又好……听说,是在外面留洋时染了急病?唉,红颜薄命啊……”她说着,
目光却黏在我的眉眼之间,像是在寻找什么,“不过,我们这位新太太,
瞧着也是顶好的福相……”林小姐。留洋。急病。红颜薄命。这几个词像淬了毒的针,
一下下扎进我的耳膜。福相?我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触碰到自己的眉骨。镜子里的眉眼,
此刻竟觉得有些陌生。直到那一天,一个寻常的午后。沈砚修去了银行,家里静悄悄的。
我走进他的书房,想找一本打发时间的闲书。他的书房很大,三面顶天立地的书柜,
弥漫着纸张、油墨和淡淡雪茄混合的气息。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
在深色的柚木地板上投下一条条明暗相间的光带,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无声飞舞。
我漫无目的地在书架前走着,手指拂过一排排厚重的书脊。
大多是些金融、经济、时政类的英文书籍,书脊烫金的字母在幽暗中闪着冷光。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本硬壳的《经济学原理》吸引了我的注意。并非因为内容,
而是它看起来格外旧,书页的边缘已经磨损得起了毛边,颜色也泛着陈年的黄,
在一众相对簇新的书籍中显得格格不入。鬼使神差地,我将它抽了出来。书很沉,
带着纸张久置后的特有气味。刚翻开封面,一张夹在扉页与首页之间的薄纸,
便无声地飘落下来,打着旋儿,轻轻落在深棕色的地毯上。我弯腰拾起。
那是一张黑白的小像。四寸大小,纸质已经有些脆硬,边缘微微卷曲发黄。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她穿着一件素雅的旗袍,领口别着一枚小巧的珍珠胸针,
端坐在一张藤椅上,背景是模糊的欧式花园景致。她微微侧着头,对着镜头露出浅淡的笑意,
眉目如画,气质娴静温婉,像一株静静绽放的玉兰。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
斜斜地照在我手中的小像上,也落在我僵立的身影上。那一瞬间,
的声音——窗外的鸟鸣、远处弄堂里隐约的叫卖、甚至我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都消失了。
世界陷入一片真空般的死寂。我的目光死死地钉在照片中女子的脸上。
那弯弯的、带着温柔弧度的眉……那含着浅笑、眼尾微微上扬的眸子……那挺秀的鼻梁,
那带着一点矜持弧度的唇……一股寒气从脚底猛地窜起,瞬间冻僵了四肢百骸。
我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无法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毫无章法地撞击着,
发出沉闷而空洞的回响。我踉跄着退后一步,脊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书架上,
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几本书被震得歪斜下来。镜子……我需要镜子!
我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扑向书桌旁那面装饰用的椭圆形壁镜。冰凉的镜面映出我此刻惨白的脸,
惊慌失措的眼。我死死地盯着镜中的自己,再低头看看手中照片上的女子,
目光在两个影像之间疯狂地来回切换。像。太像了。尤其是眉眼之间那种沉静的神韵。
我的脸,就像是这张照片经过岁月风霜侵蚀后,褪色、磨损,
却依旧保留了核心轮廓的一个模糊拓片。七分相似?不,那是一种更深层的、骨子里的神似。
“我们这位新太太,瞧着也是顶好的福相……”姨太太带着怜悯的声音在耳边尖锐地回响。
“先生当年……差点跟着去了……”女佣模糊的低语如同鬼魅的絮叨。“都是过去的事了。
”沈砚修那斩钉截铁、带着终结意味的话语,此刻听来,冰冷得如同刀刃。原来如此。
所有的“好”,所有的温和,所有的按时归家……原来如此。
我不过是一个拙劣的、用来填补那巨大空洞的替代品。
一个眉眼间有七分像他早逝挚爱的……替身。手中的小像仿佛瞬间变得滚烫,
灼烧着我的指尖。我猛地将它翻转过去,像是要隔绝那刺目的相似。照片背面,
一行钢笔字映入眼帘。那字迹清峻有力,带着一种内敛的锋芒,是沈砚修的笔迹,我认得。
墨色已经有些黯淡,却依旧清晰地写着:“云舒。巴黎。1934年春。”云舒。
一个陌生又仿佛带着魔力的名字。1934年,那已经是……整整三年前了。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我捂住嘴,强压下那股汹涌的反胃感。
巨大的屈辱感和冰冷的绝望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我吞没。我靠着冰冷的墙壁,
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像是寒风中一片即将凋零的枯叶。镜子里那张煞白的脸,
那双空洞失神的眼睛,此刻看起来既陌生又可笑。书房里,只有尘埃在阳光的斜照下,
依旧不知疲倦地飞舞着。那张名为“云舒”的小像,静静躺在地毯上,像一张惨白的讣告。
我将那张小像小心翼翼地放回了那本《经济学原理》的扉页,
再把书塞回书架深处那个不起眼的角落,尽力抹平一切翻动过的痕迹。
指尖触碰到那粗糙的旧书封皮时,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冷静。做完这一切,我挺直脊背,
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离开了那间弥漫着旧纸与雪茄气息的书房。
日子依旧在法租界的梧桐树荫下流淌,带着一种被精心粉饰过的平静。
沈砚修依旧是那个无可挑剔的丈夫。他带回来的东西里,
开始固定地多了一样——城西老字号“桂香斋”的桂花糕,用油纸包得方方正正,打开时,
清甜馥郁的桂花香气便丝丝缕缕地弥漫开来,甜得有些发腻。“路过桂香斋,
记得你上次提过一句喜欢。”他递给我时,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谈论天气,
目光甚至没有在我脸上过多停留。喜欢?我什么时候提过?我努力回想,记忆里一片模糊。
或许是在某个他例行询问的饭桌上,我随口敷衍的一句“还好”?
或许是他自己……认为“她”会喜欢?我接过那还带着点心铺子微温的油纸包,指尖冰凉。
那甜香此刻闻起来,非但不诱人,反而像一种无声的嘲讽,直直钻进肺腑,
搅得胃里一阵翻腾。我努力扯动嘴角,挤出一个尽可能自然的微笑:“谢谢,费心了。
”声音平稳,连我自己都惊讶于这份镇定。他点点头,转身脱下大衣交给佣人,
便径直走向书房。背影挺拔,步伐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他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
也不会在意,他每一次递过来的“喜欢”,都像一把钝刀子,
在我心口那早已血肉模糊的地方,再缓慢地、反复地割上一刀。那些流言,
那些关于“云舒”的只言片语,那些眉眼间无法否认的相似,连同这日复一日的桂花糕,
共同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我困在其中,无处可逃,也无力挣扎。我学会了沉默。
沉默地咽下那些飘在风里的闲言碎语,沉默地接过他递来的点心,
沉默地扮演好“沈太太”这个角色。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
听着身侧他均匀悠长的呼吸声时,我会睁大眼睛望着帐顶繁复的绣花,无声地问:沈砚修,
你看着我这张脸的时候,看到的究竟是谁?深秋的寒意越来越重,
法租界街道两旁高大的梧桐树,叶子已经掉得七七八八,
剩下光秃秃的枝桠伸向铅灰色的天空,像无数干枯绝望的手臂。
报童的叫卖声在湿冷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尖利刺耳,带着一种末日般的惶急:“号外!号外!
闸北打起来了!日本兵开火了!”战争的气息,如同黄浦江上弥漫的浓雾,
终于无可阻挡地渗透进租界这看似坚固的堡垒。人心惶惶,物价飞涨,
银行的事务陡然变得繁重而紧张。沈砚修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甚至通宵待在行里。
他本就清瘦,如今眼下的青黑愈发明显,脸色也透出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不健康的苍白。
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气息里,开始混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苦涩的药味。起初很淡,
像是被烟草味掩盖着。我以为是时局动荡,他操劳过度,请大夫开了调理的方子。
偶尔在饭桌上,他会蹙着眉,端起佣人煎好的深褐色药汁,屏着呼吸一饮而尽,
动作快得有些狼狈。“没什么,最近睡得不太好。”当我问起时,
他总是这样轻描淡写地解释,随即岔开话题,或者拿起筷子示意我吃饭。
我看着他略显急促的动作和眉宇间那丝极力忍耐的神色,心底深处某个地方,
似乎被那苦涩的药味轻轻刺了一下。但这细微的触动,很快又被关于“替身”的阴霾覆盖。
那药味,连同他日益加深的疲惫和苍白,都成了他心系另一个女人的佐证——是思念成疾?
是当年痛失所爱落下的病根?直到那一天下午。战事似乎有向租界边缘蔓延的迹象,
外面人心浮动,家里也弥漫着一股不安。我坐在二楼小客厅临窗的沙发里,
手里拿着一件未完成的刺绣,针线却久久没有落下,
只是无意识地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分不清是雷声还是炮声的沉闷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