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这孱弱凡人躯，竟比地狱还难熬！
倒不是真对那裂纹感兴趣，实在是这具身体虚得厉害，连动下眼珠都觉得费劲儿。
身上那股虚飘飘的钝痛总不消停，跟涨潮似的，一会儿轻一会儿重，连喘口气都觉得累得慌。
这身体就像个破了洞的布袋，生命力正一点点往外漏，拦都拦不住。
她试着集中精神“看”自己的身体，结果只瞧见一团快灭了的生命之火，还有道冰冷的枷锁，死死锁在她灵魂最深处，动都动不了。
判官说的“将死未死”，真是半点没掺假，精准得让人发冷。
在地狱的时候，力量于她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可现在，哪怕只是想调动那点可怜的残余神力，都跟在干河床里挤最后几滴水似的难，还得遭反噬——脑袋疼得要炸，浑身冷得像掉冰窖。
这比在地狱受刑还难受。
受刑顶多是疼，可这种浑身没劲儿、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让她心里又急又躁，还有种说不出的憋屈。
“林薇？
感觉好点没？”
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室友小悠，手里拎着个印着胖乎乎小熊的保温桶——那是小悠平时最喜欢的款式。
她脸上满是鲜活的关心，那股子蓬勃的生气，让冥璃下意识想眯眼。
太亮了，对看惯了地狱幽暗的她来说，这种活力几乎有点刺眼。
“嗯。”
冥璃从喉咙里挤出个干巴巴的音，尽量学着记忆里林薇那种文静内向的样子。
言多必失，少说话总没错。
小悠却跟得到了鼓励似的，熟门熟路地把病床边的小桌支起来，打开保温桶：“我给你熬了小米粥，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吃流质的。
你都不知道，你摔下来那天我吓死了，好端端的怎么会从图书馆那楼梯上摔下去？”
图书馆楼梯？
摔下来？
冥璃心里一动——这就是原主“林薇”的死因？
听着像场普通意外，可昨晚脑子里闪过的那抹冰冷阴影，却像根刺似的扎着，怎么都忘不了。
她接过小悠递来的勺子，金属柄握在手里，沉得有点陌生。
看着碗里金黄的小米粥，飘着淡淡的米香，她愣了愣——早就忘了“吃”是什么感觉，地狱里根本不需要这种低效的能量获取方式。
手刚握住勺子就晃了晃，手腕软得跟没力气似的。
好不容易舀起一勺，还没送到嘴边，就洒了几滴在雪白的被子上。
“哎呀小心！
烫不烫？”
小悠赶紧抽了纸巾擦，动作自然得很，“是不是还没缓过来？
手都没力气，我喂你吧？”
“……不用。”
冥璃生硬地拒绝。
让别人喂？
她从前在地狱里何等体面，哪受过这种“照顾”，哪怕现在落难，这点心气儿还是有的。
她攒了攒劲，像摆弄一件又脆又旧的零件似的，慢慢控制着手，总算把一勺粥送进了嘴里。
温热的粥滑过喉咙，带着点淡淡的甜，味蕾突然被这种陌生的感觉撞了一下——不讨厌，甚至有点舒服。
身体好像比意识更欢迎这口粥，一股暖意在肚子里散开，暂时压下去一点冷意。
她没说话，就这么一勺接一勺地吃着。
小悠在旁边絮絮叨叨说着系里的事：谁跟谁表白了，哪个老师又划了考试重点，全是些烟火气十足的琐事。
冥璃大多听不懂，却没打断——这种嘈杂又鲜活的声音，反而能帮她藏住身上的“格格不入”。
吃完粥，小悠收拾好东西，又叮嘱了“别乱动有事叫护士”才走。
病房里又静了下来，只剩隔壁床老太太轻轻的打呼声。
身上的无力感好像轻了一丁点儿，但生命力流逝的底子还在。
冥璃靠在床头，目光扫过病房，最后落在床头柜那盘水果上——是之前探病的人送的。
她忽然顿了顿——最上面那个红苹果，果皮亮得很，可就在刚才，一道灰黑色的霉斑跟长了脚似的，在皮上飞快爬了一小段，又一下子没了影，跟眼花了似的。
几乎是同时，天花板上的灯闪了两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走廊尽头还传来一声模糊的争吵，没等听清就没声了。
冥璃的瞳孔缩了缩。
是阴气。
很弱，闪了一下就没了，但绝对不是假的。
这跟之前那游魂的气息不一样，不是单一的执念，而是乱糟糟、藏得很深的环境能量波动——通常是有东西在附近吸负面情绪，或者……刚从这儿路过。
是冲她来的？
还是这医院本身就不干净？
她赶紧屏住气，把那点可怜的神识放到最大，像撒了张破网似的，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能捕捉到的，只有护士脚步声、仪器滴滴声、病人的哼哼……还有空气里飘着的无数细碎情绪——痛苦、着急、害怕、绝望，全是人类的负面感受。
这些东西，对某些“存在”来说，可是最好的食粮。
她的心脏突然跳了一下，不是因为怕，是这具肉身对能量波动的本能反应。
这一下，让她更确定刚才没看错。
得赶紧恢复点力气，哪怕只能自保也行。
判官说的“功德”，到底在哪儿找？
她又看向那盘水果，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个念头——在地狱的时候，处理最低等的怨灵，有时会用“净化”咒文，让它们的残余能量散回天地，不吞噬也不打散，算是温和的法子，偶尔还能得点微末的“善功”。
那在人间，这么做有用吗？
她攒起刚才喝粥攒下的一点劲，指尖悬在苹果上方，费了好大劲才稳住，慢慢画出一个比之前赶游魂时复杂点的微型符文——那是地狱里用来净化低阶负面能量的，简单却耗力气。
符文刚画完，指尖就烫了一下，体内那点劲又被抽走了，太阳穴突突地疼。
可眼前什么变化都没有，苹果还是那个苹果，没发光也没变色。
失败了？
就在她皱眉头的瞬间——一股特别细、却特别暖的气流，突然从头顶飘下来，慢慢钻进她的身体里！
那股暖流刚碰到她的灵体，太阳穴的疼就轻了，连身上的冷意都散了点，跟冻僵了突然晒到点太阳似的。
虽说这点暖意跟她需要的比起来，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但那种舒服又滋养的感觉，是实打实的。
功德？！
这就是判官说的功德？
就因为她净化了苹果上那点快发霉的负面能量？
冥璃愣住了。
这获取方式也太……琐碎了吧？
可那股暖意骗不了人，这确实是现在唯一能补她、稳住这具身体的法子。
就在她因为这个发现有点走神的时候——“吱呀——”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门口走进个穿白大褂的年轻男医生，口罩遮了大半张脸，就露着双眼睛，眼下乌青重得很，看起来没怎么休息好。
他手里拿着查房记录板，走过来的时候，脚步有点飘。
“3床林薇，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走到床边，语气平平的，像在念流程，声音透过口罩有点闷。
冥璃抬起头，跟他的目光对上。
就在这一眼，她浑身突然僵住，后背窜起一股冷意——不是身体虚的那种冷，是打从骨子里冒出来的寒意！
医生的瞳孔里，飞快地闪过一丝灰黑色的雾气，快得跟闪电似的，稍纵即逝，可冥璃看得清清楚楚——那雾气，跟刚才感知到的阴气是一个路子！
更让她心头警铃大作的是，他身上散出来的气息——不是游魂的悲伤，也不是环境里的乱阴气，是种更深、更冷，还带着点打量和贪念的……恶意。
男医生好像没发现她的异样，拿起床尾的病历本，低头假装看记录：“恢复得还行，再观察两天，没意外就能出院回学校养着了。”
他的手指在纸面上划了两下，冥璃的目光却死死盯着他的袖口——那里沾着个米粒大的红点，颜色发暗，像是干了的血。
昨晚脑子里闪过的画面突然又冒出来：跑、惊呼、身子往下坠、刺耳的刹车声，还有那抹突然出现的、冷得吓人的黑影……这个男人……他低头看病历的时候，眼神根本没在纸上停留多久，倒像是在偷偷打量她！
冥璃的心脏，在这具虚弱的胸膛里，猛地跳得飞快，连呼吸都跟着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