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雨幕中的家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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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4年8月18日(返乡第三日)未时三刻(午后1点30分),天色骤然阴沉。

云层像被揉皱的灰布,堆在山尖上发闷。

李卫国正蹲在院坝里修竹椅,竹片在他指间“咔嗒”作响,突然一滴雨砸在鼻尖上,凉得他打了个颤。

“哥!

落雨了!”

秀兰举着簸箕从晒谷场往回跑,马尾辫在风里甩成一道弧线,簸箕里的二荆条辣椒“哗啦”洒了一地。

她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捡,红艳艳的辣椒滚进泥水里,像撒了一地的火星子。

李卫国扔下竹片冲进屋。

老屋的瓦缝里正渗着水,一滴一滴落在青石板上,“嗒、嗒、嗒”,像谁在偷偷敲更鼓。

他抬头看房梁,那道去年暴雨冲垮的裂痕在阴天里格外刺眼——爷爷曾用麻绳捆过,如今麻绳己经发黑,裂痕处还沾着几点虫蛀的木屑,像老人脸上未愈的伤疤。

“哥!

水缸满了!”

秀兰在灶屋喊,声音混着雨声传过来,有些发闷。

他转身去拿木盆,脚底一滑,差点栽在门槛上。

八岁那年暴雨夜,他蜷在爷爷怀里看房梁漏水。

老人用搪瓷盆接水,盆底“咚咚”响,哼着走调的川江号子:“嘿哟——浪头打不垮咱的船哟——”他吓得首往爷爷怀里钻,老人便用胡茬扎他的脸:“卫国不怕,房梁撑得住天,爷爷也撑得住你。”

去年秋天,爷爷躺在病床上,手还攥着房梁掉下的木屑:“这木头跟了我五十年,它疼,我也疼……”李卫国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冲出门。

村口老黄桷树下,几个嬢嬢正手忙脚乱地收晾的衣裳。

他老远就喊:“王伯!

会补梁的不?”

“卫国啊?”

树后转出个驼背老头,手里端着盖碗茶,茶烟在雨里袅袅升腾。

他抬头看天,眉头皱成川字:“这雨来得急,得找块硬木撑梁。”

两人踩着泥泞往后山走。

王伯的胶鞋踩在烂泥里“噗嗤”响,手里攥着把豁口的柴刀:“你爷那会儿修房,木料都是从后山选的老柏树,说‘柏木耐腐,像老辈人的骨头’。”

走到半山腰,他突然蹲下,刀尖敲着块倒地的柏树:“就它了!

你看这年轮——”他手指划过树纹,“密得像老人脸上的皱纹,有故事。”

柴刀砍在木头上“咚咚”响,木屑飞溅在雨里。

王伯边砍边说:“你爷砍树前要烧纸钱,说‘惊动山神了,莫怪’。

有一回他忘了,树砍到一半突然断了,把他摔进沟里,躺了半个月……”李卫国帮忙拖木头时,发现树根处刻着个模糊的“李”字,是爷爷当年的记号。

他摸着字迹,突然想起十八岁那年离家,爷爷站在房梁下喊:“卫国!

在外头受了委屈,就回来看看这梁——它撑得住天,也撑得住你!”

木头拖回院坝时,雨更大了。

王伯从工具箱里摸出卷麻绳,绳头己经磨得发毛。

“你爷的麻绳,”他摩挲着绳结,“用了三十年,比新绳子还结实。”

两人踩着木梯上梁。

王伯跪在房梁上,用麻绳捆木头:“手要稳,绳要紧,像捆娃娃似的。”

他突然停住,从兜里摸出个布包,里面是几根铜钉:“你爷留下的,说‘钉子要铜的,不生锈’。”

李卫国扶着木头,感觉手心被麻绳勒得发烫。

雨打在背上凉丝丝的,可心里却像烧着火。

他想起爷爷捆梁时的样子:老人跪在梁上,麻绳在他粗粝的掌心翻飞,嘴里念叨着“左三圈,右三圈,家才稳当”。

“卫国,递我铜钉!”

王伯的声音混在雨里。

他慌忙摸出钉子,手指碰到钉尖时被扎了一下,血珠冒出来,混进雨水里。

王伯教他打股麻绳结”,手法和爷爷当年一模一样:“先左后右,再绕个圈,最后抽紧——看,像不像个锁?”

铜钉钉进木头时,发出“笃笃”的闷响,像老人在敲岁月。

秀兰在灶屋熬姜茶,茶香混着雨腥味飘满院。

她踮着脚往梁上看,草帽滑下来,露出后颈上晒出的红印子。

戌时(晚上7点),雨终于停了。

月亮从云缝里钻出来,照在修好的房梁上。

麻绳在月光里泛着青,铜钉闪着微光,像老人眼里的星子。

王伯坐在院坝里抽旱烟,烟头一明一灭:“卫国,这梁能再撑五十年。”

他咳嗽两声,起身拍了拍李卫国的肩,“你爷要是看见,得乐得合不拢嘴。”

李卫国蹲在房梁下看麻绳结,突然摸到木头里有块硬物。

他用指甲抠开树皮,里面嵌着张糖纸——是二十年前他塞进树缝的,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给爷爷买糖”。

纸己经泛黄,可字迹还清晰,像刻在木头里的誓言。

“哥!”

秀兰举着油灯冲进来,“张嬢儿送来碗醪糟汤圆,说‘补补力气’!”

她把碗递给他,汤圆在糖水里浮着,像月亮落进了碗里。

夜深了,李卫国躺在硬板床上,听着房梁上的麻绳在风里“吱呀”响。

手机屏裂痕里映着月光,他摸出存折,指尖摩挲着“给卫国娶媳妇用”几个字,突然笑了——原来最结实的“梁”,从来不是木头,而是这些被麻绳捆着、被铜钉钉着、被糖纸甜着的日子。

窗外,老黄桷树的叶子在风里沙沙响,像在哼一首老掉牙的川江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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