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碴似的语调刺破迷茫,带着种猎手锁定猎物的锐度,尾音里裹着不易察觉的兴奋。
“西北方向,三公里。”
声音压得很低,却精准地穿透其他声响,“不是屏幕后的叫骂,是……骨头里渗出来的火气。”
电流滋滋的震颤瞬间变得急促,像被点燃的引线,每一次跳动都带着灼人的温度。
“在哪?!”
声音里的躁动几乎要冲破雾团,“是抡拳头了?
还是抄家伙了?
我就说这城里不可能全是软蛋!”
雾团裹挟着七道意识,像被风推着的黑云,朝着那股气息的源头疾冲。
掠过两条街,穿过一片拆迁中的废墟,最终悬停在一条窄巷上方。
巷子里没亮灯,只有远处霓虹灯的余光渗进来,勾勒出两个对峙的身影。
靠墙站着的是个穿工装的年轻人,二十出头,袖口卷到肘部,露出小臂上凸起的青筋。
他的拳头攥得死紧,指关节泛白,额角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滴,砸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洇出一个个深色的点。
对面站着三个流里流气的男人,为首的染着黄毛,手里把玩着根甩棍,嘴角挂着嘲弄的笑:“陈默,别给脸不要脸。
这片区的保护费,就你小子敢不交?
真当你那破修车铺离了这巷口还能开下去?”
被叫做陈默的年轻人没说话,只是喉结滚了滚。
他的工装口袋里露出半截扳手,是刚从修车铺带来的,金属边缘还沾着机油。
黄毛身后的瘦高个突然伸手,一把薅住陈默的衣领,把他拽得一个趔趄:“跟你说话呢!
哑巴了?”
就是这一下。
陈默的眼神猛地炸开,像被踩爆的汽油桶。
他没嘶吼,只是猛地抬手,攥着扳手的拳头带着风声砸过去,正撞在瘦高个的侧脸。
骨裂的闷响在巷子里回荡,瘦高个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黄毛和另一个男人愣了半秒,随即骂骂咧咧地扑上来。
陈默没退,反而往前冲了半步,左手格开黄毛挥来的甩棍,右手的扳手顺着对方的胳膊滑下去,重重磕在他的手腕上。
甩棍“哐当”落地,黄毛抱着手腕痛呼时,陈默的膝盖己经顶在他的小腹上。
整个过程没超过十秒。
巷子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陈默站在三个倒地的男人中间,胸口剧烈起伏,嘴角破了,渗出血丝,可他眼里的火没灭,反而烧得更旺,像要把这巷子都点燃。
他弯腰捡起那根甩棍,走到黄毛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铁板:“再敢往我铺子里扔垃圾,再敢堵我妹妹放学的路——” 他举起甩棍,却没砸下去,只是用棍尖戳了戳黄毛的脸,“下次断的就不是手腕了。”
冰碴似的语调在雾团里响起,带着种近乎欣赏的冷静,像在品鉴一把刚开刃的刀。
“看见了?”
声音扫过巷子里的狼藉,“不是为半平米宅基地的计较,也不是抢面包的卑微。
是……护着点什么的火气。”
电流滋滋的震颤平缓了些,却更沉,像烧到中段的炭火,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持续的热度。
“他那妹妹……” 声音里的锐度淡了,多了点探究,“是他的软肋?
还是……他的火药桶?”
雾团缓缓沉降,离巷口更近了些。
能看清陈默蹲下去,从瘦高个口袋里摸出个皱巴巴的钱包,抽出里面几张零钱,又把钱包塞回去。
他没拿那钱,只是塞进自己工装口袋,转身往巷外走——那是他刚才被抢走的修车铺收入,准备给妹妹交学费的。
走到巷口,他突然停住,回头看了眼地上哼哼唧唧的黄毛,从口袋里掏出块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扳手上的血迹。
擦完,把帕子扔在黄毛脸上,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里。
细碎的算盘声突然响起,密密麻麻,却没了之前的焦虑,反而带着种掂量价值的审慎。
“修车铺是租的,妹妹在读高中,父母早逝。”
声音顿了顿,像是在快速盘点,“上个月刚交了房租,手里只剩这几百块学费。
这三个是附近的地痞,每月来收保护费,上周砸了他铺子里的轮胎,还堵过他妹妹两次。”
尖细的锐响跟着冒出来,带着点酸溜溜的判断:“所以是为了护着妹妹?
为了那破铺子?
这种火气,说到底还是被穷逼出来的,有什么稀罕?”
冰碴似的语调没接话,只是转向那道沉闷的回响,像在问,又像在陈述。
“十年前夜市里抢肘子的,是为了口腹。
他这拳头,是为了……守住点什么。”
声音里的冰碴化了些,露出底下的温度,“你闻那气息,不是饿疯了的空泛,是……有根的。”
黏腻的温热声音缠上来,带着点玩味的打量:“那根,就是他妹妹?
就是那间随时可能被砸的铺子?”
慵懒的声音打了个哈欠,却没了之前的倦怠:“管他根在哪。
至少这火气是真的,没掺水。
比那些对着屏幕喊‘打打杀杀’的强多了。”
陈默己经走远了,背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手里的扳手被他攥得更紧,仿佛那不是工具,是能劈开所有麻烦的武器。
他的步子很稳,每一步都踩得很实,像在丈量从巷子到妹妹学校的距离,一寸都不能让。
冰碴似的语调终于做出决断,带着种开启新棋局的笃定,在雾团里回荡。
“够格。”
电流滋滋的震颤瞬间高涨,像狂欢的鼓点。
“玩什么?!”
声音里的兴奋几乎要溢出来,“让他把那三个地痞废了?
还是放把火烧了他们的窝点?”
“不。”
冰碴似的语调压下躁动,带着种布棋的从容,“护着点什么的火气,最忌讳被逼到绝路。
要慢慢剥。”
他的意识像张无形的网,缓缓罩向陈默远去的方向,网眼间缠绕着七道各怀心思的气息。
“先断他的生意。
让供货商‘突然’断货,让老客户‘莫名’被骚扰,让他眼睁睁看着修车铺的招牌一天比一天暗。”
声音顿了顿,掠过陈默口袋里那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再让他妹妹的学费单‘不小心’多出来一笔‘赞助费’,不多,正好是他够不着的数。”
算盘声噼里啪啦响起来,带着种精打细算的兴奋:“然后呢?
等他走投无路,再‘借’给他钱?
让他拿铺子抵押?
还是……不借。”
冰碴似的语调斩钉截铁,“给他一个‘机会’。
比如,让那三个地痞的老大找他,说‘帮我办件事,保护费全免,再给你凑学费’。”
电流滋滋的声音接上来,带着了然的狠劲:“办什么事?
抢东西?
还是……替他们背黑锅?”
“都可以。”
声音里浮出一丝冷笑,像看棋子落位,“关键是让他选。
选了,他那点‘守住什么’的底气就破了;不选,就得看着妹妹失学,铺子关门——左右都是烧他的火。”
雾团再次动起来,慢悠悠地跟在陈默身后,像一群耐心的猎手,等着看那根支撑火气的骨头,是会被烧得更硬,还是……裂开。
巷子里,黄毛挣扎着爬起来,捂着肿成馒头的脸,对着陈默消失的方向啐了口带血的唾沫:“等着瞧……这梁子,结下了!”
他没看见,头顶的雾团里,冰碴似的语调轻轻落下一句,像在对自己说,又像在对那股越烧越旺的火气宣战。
“游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