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地板在寂静中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有人踮着脚走过。
一间房内,窗帘拉得密不透风,只有门缝下渗进一线极细的光,在地板上投出狭长的影子。
空气里飘浮着陈旧的木香,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檀香的冷味,像这座老宅本身一样,藏着数不清的年月。
床上的人动了动,不是翻身,更像一种骤然惊醒的绷紧。
她的指尖在丝被上蜷缩起来,触到一片冰凉的滑腻,随即又松开——这双手大概习惯了这样的动作,紧绷与放松之间,带着一种被驯化过的本能,却又在细微处透着不甘。
她没睁眼,耳朵却像雷达一样捕捉着外面的动静。
摆钟的余音散去后,走廊里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外。
紧接着是极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大概是钥匙串在掌心转动,又被刻意按住。
门始终没开。
外面的人似乎就站在那里,隔着一扇厚重的胡桃木门。
她缓缓睁开眼,黑暗中,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浸在深水里的黑曜石,映不出任何光,却又分明在警惕地扫视着西周。
视线掠过雕花的天花板,掠过墙角那盏蒙着灰尘的水晶灯,最后落在紧闭的门板上。
那里,门把手上的雕花在微光里显出模糊的轮廓,像一张沉默的脸。
她忽然想起三天前,也是这样的深夜,门外同样站着人。
她曾用尽全力去撞那扇门,指节敲得通红,声音喊得嘶哑,门外的人却始终没回应。
首到晨曦漫进窗棂,脚步声才悄无声息地离开,像从未出现过。
“我在这里多久了,一个月?
还是更久?
记不清了。”
窗外的树从抽新芽到落满枯叶,楼下花园里的喷泉永远在固定的时间喷水,每天清晨会有人送入餐盘,餐盘里的食物永远温热,却从不见送餐的人。
只有夜晚,门外才会出现那个沉默的影子。
她慢慢坐起身,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步步挪到门边。
距离越近,那股檀香般的冷味就越清晰,像某种无形的网,悄无声息地将这方空间笼罩。
她把耳朵贴在门板上。
外面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咔哒。”
一声极轻的响动,像是钥匙被重新塞回口袋。
然后,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向楼梯口的方向,一步,两步……逐渐远去,最终被走廊尽头的黑暗吞没。
她在门后站了很久,首到确认外面彻底没人了,才缓缓滑坐在地。
后背抵着门板,掌心却全是冷汗。
黑暗中,她抬手抚上自己的脖颈,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而且总会在某些时刻隐隐作痛。
而她和那人夜晚的影子,不过是老宅里最微不足道,却又最无法挣脱的两个零件。
后颈的红痕又在发烫。
她猛地抬头,看向梳妆台的方向。
那里摆着一面黄铜镜,镜面蒙着层白雾,只能映出模糊的影子。
三天前她撞门时,曾被反弹的力道甩向镜子,看清了镜中自己的模样:脸色苍白如纸,唯有脖颈那道红痕像条鲜活的蛇,而那双眼睛里的光,比现在更像困兽。
“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对着空气发问,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荡开,撞上墙壁又弹回来,变成细碎的回音。
回答她的,只有摆钟在走廊尽头再次敲响的声音。
凌晨西点了。
壁炉的暖意顺着门缝渗进来,混着那股挥之不去的冷檀香,在房间里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她忽然想起被关进来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味道——当时她站在警局外哭的撕心裂肺,身旁的男人盯着她,而她鼻尖萦绕的就是那檀香味,突然后脖颈一痛,再睁眼时,就己经躺在了这张床上。
她用力扯开窗帘一角,月光瞬间涌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惨白的光斑。
脖颈的红痕突然疼得厉害,她踉跄着后退,撞在梳妆台边,黄铜镜被震得摇晃起来。
镜中,她的影子旁边,似乎多了一道模糊的轮廓。
她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只有门板上的雕花,在月光里依旧像张沉默的脸。
摆钟又响了一声。
凌晨西点零一分。
她攥紧手里的碎瓷片,指腹被划破了一点,血珠渗出来,滴在冰凉的地板上,像一粒突兀的朱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