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屋里空空荡荡,除了墙角堆着的几把干柴,再没什么能填肚子的东西。
她攥了攥手心,想起穿越前在超市里随手拿起的面包,喉结忍不住动了动——现在,那些唾手可得的食物都成了奢望。
“得去找吃的。”
她摸了摸腰间的破布袋子,踩着露水往屋后的山林走。
晨光刚漫过树梢,草叶上的露珠打湿了裤脚。
安禾的脚步很轻,眼睛却像雷达似的扫过路边的草丛。
很快,她在一片向阳的坡地上停住了——那里长满了马齿苋,肥厚的叶片带着晨露的光泽,茎秆红得发亮。
“运气不错。”
她蹲下身,掐住马齿苋的根部轻轻一拽,连带着泥土拔起一大丛。
这东西耐旱,春夏之交最是肥嫩,焯水后凉拌,或是丢进汤里,都带着股清冽的土腥气,是她小时候常吃的野菜。
顺着坡地往深处走,她又在蒲公英丛里停了脚。
蒲公英的嫩叶还没长老,锯齿状的边缘泛着新绿。
安禾只摘最嫩的顶端,指尖沾了些白色的汁液,黏糊糊的,带着点苦涩的药味——奶奶说过,这东西能败火,就是吃起来得焯水去苦味。
山林里的雾气渐渐散了,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
安禾在一棵老槐树下发现了惊喜:树干背阴的地方,贴着几块黑褐色的木耳,边缘微微卷曲,像极了奶奶晒在竹匾里的干货。
她屏住呼吸,用指甲轻轻抠下来,生怕碰碎了这来之不易的收获。
再往前走几步,腐木堆里还藏着几朵灰扑扑的香菇,伞盖厚实,闻着有股浓郁的菌香。
“够一顿了。”
安禾把野菜和菌类分门别类放进布袋,沉甸甸的分量让她心里踏实了些往回走时,她绕到屋前的溪边。
溪水清澈见底,水底的鹅卵石看得清清楚楚。
安禾脱了鞋走进浅滩,冰凉的溪水没过脚踝,惊得一群小鱼蹿开。
她没去追鱼,目光落在水边的石缝里——那里藏着不少河蚌,灰绿色的外壳半掩在泥里,偶尔张开壳,能瞥见里面嫩白的肉。
她挽起袖子,伸手按住一只河蚌的壳,手指抠进边缘用力一撬,连带着泥块抱了起来。
这东西在水底长得慢,个头不算大,却胜在肉质紧实,只是处理起来麻烦,得先养在清水里吐沙,还要用刀撬开硬壳。
安禾捡了五六个,指尖被溪水泡得发白,却忍不住笑了——至少今晚不用只喝野菜汤了。
回到茅草屋,安禾先把河蚌倒进瓦罐,添了溪水养着。
然后烧了堆火,把马齿苋和蒲公英扔进滚水里焯烫。
水开时,野菜的清香混着水汽漫出来,她捞起菜,用凉水过了一遍,挤干水分后撕成小段,又在屋前的草丛里掐了几把野葱,切碎了拌进去。
没有盐,也没有油,只有野葱带来的一点辛香。
安禾拿起一根马齿苋放进嘴里,脆生生的,带着点淡淡的酸,算不上美味,却足以安抚叫嚣的胃。
她小口嚼着,忽然想起小时候在奶奶家,同样是这样的野菜,奶奶会撒点盐,滴几滴香油,那味道让她能多吃两碗饭。
“会有盐的。”
她对自己说,又把目光投向瓦罐里的河蚌。
傍晚时,安禾把养干净的河蚌捞出来,找了块锋利的石片,小心翼翼地撬开硬壳,将里面的蚌肉剔出来,撕去边缘的硬筋。
她把蚌肉倒进陶罐,添了溪水,架在火上煮。
又在附近找了些不知名的香草,叶子细长,闻着有股清苦的香气,揪了几片扔进罐里。
水开后,蚌肉慢慢变成乳白色,汤里浮起一层细腻的白沫。
她捞起一块蚌肉,吹了吹凉,放进嘴里嚼着。
没有调料的蚌肉带着点河泥的腥气,却有股厚重的鲜甜,比单纯的野菜扎实多了。
安禾吃得很慢,细细咂摸着那点微弱的滋味,仿佛在品尝什么珍馐。
夜里,她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想着明天的打算。
布袋里的香菇和木耳得晒干了存着,溪边的鱼得想办法弄几条——她可以编个简易的鱼笼,用野莓当诱饵,说不定能有收获。
还有,草丛里蹦跶的蚂蚱,烤着吃应该很香,就是处理起来费点事。
窗外的月光落在空地上,安禾摸了摸鼓鼓的布袋,第一次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感觉到了一丝安稳。
生存很难,可当指尖触到带着露水的野菜,尝到溪水煮出的蚌肉时,那种真实的、靠自己双手换来的滋味,却比任何精致的外卖都更让人安心。
第二天一早,她用柔韧的藤条编了个圆筒形的鱼笼,笼口做了个倒须,只进不出。
然后揣着几颗野莓——是昨天在山林边摘的,红得像玛瑙,酸甜多汁——去了溪边,把鱼笼沉在水草丰茂的地方,笼里放上野莓当诱饵。
“等着我来收鱼。”
安禾拍了拍水面,转身又钻进了山林。
今天的目标是野果,她记得周婶提过,山坳里有种野山楂,这时候该红了。
阳光越来越烈,布袋里的收获也越来越多。
野山楂酸得眯眼,却能提神;不知名的紫浆果甜得发腻,正好中和野菜的苦。
安禾甚至在一片草地上发现了不少蚂蚱,青绿色的,蹦得老高。
她找了根细树枝,耐心地扑腾了半天,抓了小半袋,手心被蚂蚱的后腿蹬得发红。
中午回到溪边收鱼笼时,安禾的心怦怦首跳。
提起藤条的瞬间,她看见笼底有两条手指长的小鱼,银闪闪的,还在挣扎。
“抓到了!”
她差点笑出声,小心翼翼地把鱼倒进陶罐。
傍晚的火堆旁,安禾忙得团团转。
一边用树枝串着蚂蚱烤,滋滋的油星溅出来,带着焦香;一边把小鱼收拾干净,和野菜、野葱一起扔进陶罐煮汤。
没有盐,她就多放了几片香草,汤煮开时,香气在院子里绕了个圈。
烤蚂蚱的外壳焦脆,里面的肉带着点嚼劲,像极了小时候吃过的烤蝉蛹。
小鱼汤清冽,鱼肉细嫩,连骨头都能嚼碎。
安禾坐在火堆边,小口喝着汤,看着陶罐里剩下的半条鱼,忽然觉得,这样一点点从山野里讨生活,也没那么难。
她甚至开始琢磨,明天要不要试试用野山楂煮点酸汤,说不定能解腻。
或者,把晒干的香菇和蚂蚱一起炒,应该会很香——虽然现在还没有油,但总会有的,就像总会找到盐一样。
夜色渐深,火堆的火星偶尔溅起,映着安禾满足的侧脸。
茅草屋依旧简陋,可布袋里的野菜野果、陶罐里的余温,还有明天的盼头,都让这个夜晚变得不再难熬。
第二天,周婶的儿子虎子又来了,这次手里攥着一个小布包。
"娘让我给你的。
"他递过来,眼睛却一首往安禾身后的破屋里瞟,像是好奇这个曾经沉默寡言的孤女怎么突然活得像个人了。
安禾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小撮粗盐,和几粒干瘪的豆子。
"盐?!
"她的声音差点劈岔,像是见到了什么稀世珍宝。
虎子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后退半步:"就、就是盐啊……你家以前没有吗?
"安禾没回答,只是紧紧攥着那包盐,指尖都在发抖。
在现代,她冰箱里的海盐黑胡椒调味料能摆满一层,可现在,这一小撮粗粝的、带着杂质的盐粒,却让她鼻子发酸。
"替我谢谢周婶。
"她哑着嗓子说,转身从屋里拿出一双编好的草鞋——她试了好几次才编成一双勉强能穿的,原本打算留着自己用,但现在,她毫不犹豫地递给了虎子。
虎子眼睛一亮,接过来就往脚上套:"真给我?
""嗯。
"安禾点头,又补充道,"下次……能不能再带点盐?
"虎子咧嘴笑了,露出一排不整齐的牙齿:"行!
我娘说,你要是能编草鞋,以后还能换更多东西!
"---那天晚上,安禾煮了一锅前所未有的"豪华版"野菜汤——加了盐的。
她小心翼翼地捏了一小撮,撒进沸腾的汤里,看着那些晶莹的颗粒慢慢融化。
第一口下去,咸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她差点哭出来。
原来,人活着,真的只需要这么一点点滋味。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突然想起从前在公司楼下花38块钱买的那杯海盐芝士奶盖咖啡——她当时只喝了两口就扔了,因为开会要迟到了。
"真浪费啊……"她望着茅草屋顶漏进来的星光,轻轻地说。
火堆噼啪作响,映着她脏兮兮的脸和结痂的手指。
但这一次,她嘴角是带着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