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像刀子,刮过孙二狗身上那些还没结痂的伤口,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只是麻木地向前走。
断魂崖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像一只张开巨口的怪兽,吞噬着一切光线和声音。
风从谷底倒灌上来,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无数冤魂在哭泣。
村里的老人说,以前打仗的时候,官兵曾把一整村的土匪都从这里推下去,从此,这里就成了禁地。
孙二狗站在悬崖边上,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猪圈里的黑泥,洗不干净。
白天的那一幕,像烙铁一样,一遍遍在他脑海里灼烧。
王***子那张狞笑的脸,村民们麻木的眼神,爹娘卑微的哀求,还有赵灵儿那含着泪却不敢上前的模样……整个世界都灰蒙蒙的,没有一丝光亮。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像条狗一样,被人踩在脚下,吐上一口唾沫,然后回家,听着爹娘商量怎么去跟仇人摇尾乞怜?
再过两天,王***子就要去赵家提亲了。
他能想象到赵灵儿嫁过去会是什么下场,那个粗鲁、暴虐的男人,会把这朵村里最娇嫩的花,揉碎、碾烂。
而自己,只能躲在某个角落里,听着远处的鞭炮声,像个懦夫一样,无能为力。
与其那样屈辱地活着,不如死了干净。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山崖间冰冷的草木气息,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朽味道。
他闭上眼睛,向前迈出了一步。
就在这时,他脚下踩着的一块石头突然松动了。
“咯噔”一声。
孙二狗只觉得脚下一空,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
他根本来不及反应,求生的本能让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己经像一片落叶,向着那无尽的黑暗坠落下去。
他想跳崖,和他失足坠崖,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前者是绝望后的解脱,后者却是死亡来临前最纯粹的恐惧。
“啊——!”
风声在耳边呼啸,像无数只手撕扯着他的身体。
他的身体在空中不受控制地翻滚,偶尔撞在凸出的岩壁上,每一次撞击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他能感觉到尖锐的岩石划破他的皮肤,划开他的肌肉,温热的鲜血瞬间就被冷风吹得冰凉。
死亡的阴影,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笼罩而来。
他不想就这么死了!
刚才那一瞬间的求死之心,在坠落的恐惧中荡然无存。
他不想死!
他还没报仇!
他还没让王***子跪在他面前求饶!
他还没……还没告诉赵灵儿,他喜欢她!
强烈的求生欲让他下意识地在空中胡乱抓挠,希望能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他的指尖划过粗糙的岩壁,带起一溜火星,指甲瞬间翻裂,鲜血淋漓。
就在他意识因为剧痛和失血而开始模糊的时候,他的右手,突然摸到了一样东西。
那东西从岩壁里凸出来一小块,触手冰凉,质感非金非石,滑腻得像是涂了一层油脂。
他来不及多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地将它攥在手心。
也就在这一刻,他翻滚的身体正好额头朝下,刚刚在岩壁上撞开的一道口子,流出的鲜血恰好滴落在他紧握的右手上,顺着指缝,渗了进去,精准地落在了那块古怪的物体上。
“嗡……”一声极其微弱的轻鸣,几乎被风声掩盖。
那块被他握在手中的物体,在接触到他鲜血的瞬间,竟发出了一阵微弱却清晰的红光。
光芒一闪即逝,但孙二狗手心却传来一阵滚烫。
他感觉自己握住的不是一块玉石,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这股灼热顺着他的手臂,闪电般地窜入他的西肢百骸。
在他即将摔到谷底,身体即将化为一滩肉泥的千钧一发之际,那块吸饱了他鲜血的古朴玉简,猛地从山壁中挣脱出来,化作一道血红色的流光,快得超出了他的视觉极限,“嗖”的一声,首接钻进了他的眉心!
“啊!”
孙二狗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一柄烧红的铁锤狠狠砸中,剧痛甚至盖过了全身的伤痛。
下一秒,他的身体“嘭”的一声,重重砸在了谷底。
预想中粉身碎骨的剧痛没有传来。
他身下似乎是一片厚实柔软的草地,长满了不知名的苔藓,极大地缓冲了下坠的力道。
虽然巨大的冲击力还是震得他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喷出一大口血,但奇迹般地,他没有立刻死去。
他还有一丝微弱的意识。
但紧接着,一股比山洪更汹涌、比大海更磅礴的信息流,顺着他眉心那道血光钻入的位置,疯狂地冲进了他的脑海。
无数古老、晦涩、玄奥的字符、图案、经文,像决堤的洪水,要将他小小的脑袋彻底撑爆!
这股精神上的冲击,远比肉体上的撞击更可怕。
孙二狗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他像一具尸体,静静地躺在谷底的草地上,鲜血从他身上的伤口汩汩流出,将身下的青苔染得暗红。
月光穿过浓雾,勉强照亮了这片小小的区域。
这里似乎是谷底的一处角落,长满了奇异的发光植物,散发着幽幽的蓝光。
不远处,有一条地下暗河的出口,潺潺的流水声在寂静的谷底显得格外清晰。
孙二狗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生命之火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然而,就在他生命垂危之际,他体内的血液,仿佛被一股看不见的神秘力量牵引着,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却无比玄奥的轨迹,在他的经脉中缓缓流转起来。
这股力量的源头,正是他眉心识海中,那枚刚刚融入的古朴玉简。
玉简像一个贪婪的漩涡,将他体内残存的气血之力一丝丝抽离,经过某种奇特的转化,再重新注入他的西肢百骸。
奇迹发生了。
他胸口被王***子踹得塌陷下去的部位,断裂的骨骼发出了“咔咔”的轻响,竟然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自行接续、愈合。
他身上那些被岩石划开的、深可见骨的伤口,流血的速度渐渐减缓,伤口边缘的肉芽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滋生、蠕动、聚合。
他体内的血液,流转得越来越快,渐渐形成了一个完整而玄妙的循环。
一股微弱的热流,随着血液的循环,在他丹田的位置悄然诞生。
昏迷中,孙二狗的眉头紧紧皱起,仿佛在经历着一场痛苦的蜕变。
他的身体时而冰冷如铁,时而滚烫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