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总站在旁边,额角渗出细汗,几次想开口打圆场,都被苏一的眼神堵了回去。
苏一没当场发作,只是慢悠悠地走进去,目光扫过每一张办公桌——显示器大多是旧款,主机箱上积着薄灰,只有靠窗的一个工位例外:键盘擦得发亮,显示器旁摆着一盆长势极好的多肉,连鼠标垫都是最新款的卡通图案,和周围的破败格格不入。
“那个工位是谁的?”
苏一指着靠窗的位置问。
没人应声。
王总赶紧接话:“是、是咱们技术部的老陈,陈默。
他今天请假了,说是家里有点事。”
“请假?”
苏一弯腰,指尖轻轻碰了碰那盆多肉的土壤,是湿润的,“刚浇过的水,不像家里有事的样子。”
王总的脸色更难看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旁边的眼镜男——后来苏一才知道他叫李哲,是市场部经理——赶紧打岔:“苏总,时候不早了,要不先去会议室开个短会?
咱们把公司目前的重点项目捋一捋,也好让您心里有底。”
苏一首起身,没再追问陈默的事,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王总一眼:“行,去会议室。”
会议室比他想象的还寒酸,长条桌的漆掉了一大块,椅子有两把是瘸腿的,得垫着文件夹才能坐稳。
苏一刚坐下,穿职业装的女人——行政部的张莉,就端着一杯咖啡进来,笑得格外殷勤:“苏总,您第一次来,我给您泡了杯咖啡,您尝尝。”
咖啡杯是印着苏氏集团logo的马克杯,杯沿却沾着一圈淡淡的口红印。
苏一盯着那圈口红印,没接杯子:“张经理也喜欢喝这个牌子的咖啡?”
张莉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笑道:“没有没有,这是特意给您准备的,进口的咖啡豆呢!
公司现在虽然困难,但该给您的待遇不能少。”
“是吗?”
苏一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杯沿的口红印,“可我记得,进口咖啡豆的包装上,会印着产地和烘焙日期。
张经理方便把咖啡豆的包装拿给我看看吗?”
张莉的脸瞬间白了,手忙脚乱地说:“啊……包装?
刚才扔了!
我这就去垃圾桶里找!”
说完转身就往门外跑,脚步慌乱得差点撞到门框。
李哲和王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慌乱。
苏一假装没看见,把咖啡杯推到一边,打开自己的公文包,拿出一个笔记本:“现在可以说项目了。
李经理,你先说说市场部最近在跟进的项目。”
李哲咽了口唾沫,拿起桌上的文件夹,手都在抖:“最、最近在跟进一个和东南亚的外贸订单,金额大概……大概五百万。
对方客户很有诚意,就是要求咱们先垫付一部分定金。”
“五百万?”
苏一挑眉,“客户名称、联系方式、要求垫付的金额,还有合同草案,你现在能给我吗?”
李哲的脸“唰”地一下红了,支支吾吾道:“客户名称我记不太清了,联系方式在我另一个手机里,忘带了……合同草案还在法务那边审核,没拿过来。”
“记不清?”
苏一放下笔,身体微微前倾,“李经理,你是市场部经理,跟进的‘五百万’项目,连客户名称都记不清?”
李哲的额头渗出冷汗,双手紧紧攥着文件夹,指节都泛了白:“我、我最近太忙了,手里项目太多,有点记混了……哦?
那王总呢?”
苏一转向王总,“你负责的生产部,最近的产能怎么样?
能跟上李经理说的五百万订单吗?”
王总愣了一下,赶紧点头:“能!
肯定能!
咱们生产线虽然老了点,但加加班,绝对能赶出来!”
“是吗?”
苏一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录音软件,“刚才在技术部,我好像听到有人说,生产线己经停了半个月了,还欠着供应商的原材料钱。
王总,你要不要听听?”
王总的脸瞬间没了血色,瘫坐在椅子上,嘴里喃喃道:“你、你怎么会……”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张莉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空的咖啡罐:“苏总,找到了!
咖啡豆的包装……就是这个!”
苏一瞥了一眼那个咖啡罐,上面印着“速溶咖啡”的字样,生产日期还是三年前的。
他没说话,只是把目光重新投向李哲和王总。
李哲知道瞒不下去了,索性站起身,咬着牙说:“苏总,我说实话吧。
根本没有什么五百万的订单,市场部最近一个单子都没接到。
生产线也确实停了半个月了,供应商天天来催钱,员工的工资也欠了三个月了。”
“那你们刚才演的那些戏,是为了什么?”
苏一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股压迫感。
王总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说:“是前总经理,也就是你父亲,临终前交代我们的。
他说,如果有人来接手公司,不管是谁,都要先瞒着,不能让对方知道公司的真实情况。
他还说……还说让我们尽量拖延时间,等他安排的人来。”
“我父亲安排的人?”
苏一皱起眉头,“是谁?
什么时候来?”
王总和李哲同时摇了摇头:“不知道。
前总经理没说具体是谁,也没说时间,只说让我们等通知。”
苏一沉默了。
老爹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明明公司己经濒临破产,却还要让员工瞒着接手人,还要等什么“安排的人”。
这背后,肯定有什么隐情。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苏一犹豫了一下,接起电话。
“喂,是苏一吗?”
电话里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带着一丝熟悉的感觉。
“我是。
你是谁?”
苏一问道。
“我是陈默。”
男人的声音顿了一下,“我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等你,有重要的事跟你说。
关于你父亲,还有公司破产的真相。”
苏一心里一震:陈默?
就是那个靠窗工位的主人,那个“请假”的技术部员工?
他看了一眼会议室里的王总、李哲和张莉,又看了看手机,对电话里的陈默说:“好,我马上下来。”
挂了电话,苏一对王总三人说:“会议先到这。
你们把公司的所有资料,包括财务报表、合同、员工名单,下午下班前,必须送到我的办公室。
如果少一样,你们就自己递交辞职报告。”
说完,他拿起公文包,转身走出了会议室,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走到公司楼下,苏一一眼就看到了咖啡厅里的陈默。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衫,戴着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一双眼睛,正警惕地盯着门口。
苏一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你就是陈默?
你找我,有什么事?”
陈默没说话,先给苏一递过来一杯没开封的矿泉水,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放在桌上:“这里面,有你父亲被害的证据,还有公司破产的真相。”
“什么?”
苏一猛地站起来,声音都变了,“我父亲不是心梗去世的吗?
怎么会是被害的?”
陈默赶紧示意他小声点,警惕地看了看西周:“你父亲的心梗,是被人设计的。
而且,苏氏集团的破产,也不是因为经营不善,而是有人故意掏空了公司的资产。”
苏一坐下来,心脏狂跳不止。
他拿起那个U盘,指尖都在颤抖:“你说的是真的?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你是谁的人?”
陈默喝了一口咖啡,缓缓抬起头,摘下了口罩和帽子。
当苏一看到他的脸时,愣住了——这张脸,他在电视上见过,是去年凭借一部悬疑电影拿了影帝的演员,名字叫陆衍。
陆衍看着苏一震惊的表情,苦笑道:“没错,我就是陆衍。
我不是什么技术部的陈默,我是你父亲花钱请来的‘演员’,目的就是为了找出掏空公司资产、害死他的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