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刽子手
陆沉就站在这座坟墓的中央。
他伸手，指尖在画架上轻轻划过，那幅未完成的油画，触感冰凉。
画布上，一半是阳光下盛开的鸢尾，绚烂夺目。
另一半，是混沌模糊的底色，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从她的世界里硬生生撕掉了一块。
今天是苏晴鸢的葬礼。
他没去。
他不敢去，怕看见那方冰冷的墓碑，更怕看见那些亲友眼中，刀子一样的谴责。
他亲手建立的百亿商业帝国，此刻在他眼中，荒谬得像个笑话。
那些让他引以为傲的数字，那些让他不惜一切代价争夺的项目，现在，连她一根发丝都比不上。
“陆沉，救我……”幻觉，又是幻觉。
她破碎的求救声，一遍遍在他脑中回响，每个字都像在剐他的心。
三个月前，那个暴雨如注的夜晚。
“陆总！
百亿项目！
我们拿下了！！”
特助李伟在电话那头的狂喜，几乎要冲破听筒。
而他，正准备拿起笔，在胜利的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就在那时，私人手机嗡嗡作响。
来电显示——苏晴鸢。
他下意识地皱眉。
这个时间点，她不该打扰他，这是他登顶的时刻。
电话固执地响着，当***第三次撕裂寂静时，他的耐心耗尽了。
他猛地抓起手机，声音冷得像窗外的冰雨：“什么事？”
电话那头，是苏晴鸢极力压抑的喘息，带着几乎要碎裂的恐惧。
“陆沉，我……我好像出事了。
我在郊区的废弃工厂，这里有人……”背景音里，有金属的撞击声和男人模糊的咒骂。
陆沉的心脏，猛地一缩。
不对劲。
但那份不安，瞬间就被他引以为傲的“理智”给压了下去。
又是她的小把戏？
想用这种方式让他回去？
“苏晴鸢，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百亿的项目，你担待得起吗？”
接着，电话那头是短暂的死寂。
“不……不是的，陆沉，我真的好害怕，他们……他们要抓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非常绝望又无助。
“够了！”
陆沉烦躁地打断她，“别闹了！
等我忙完！”
说完，他首接挂断了电话。
挂掉电话的瞬间，他似乎听到了一声极轻的，被揉碎的哽咽。
但是他并没在意。
而现在，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份即将签署的合同。
他大手一挥，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那一笔，是他事业的巅峰。
同时也是他，亲手将她推入深渊的最后一笔。
……三天后，警方冰冷的电话，将他的世界彻底砸碎。
“在郊区废弃工厂发现一具女尸，初步判断是苏晴鸢。”
轰！
他冲到警局，当看到那张面目全非的照片时，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声音。
那张脸己经看不到原本的样子了。
只有她左手腕上，那枚他送的、独一无二的鸢尾花手链，在他视野里灼烧。
原来，那不是她的“小把戏”。
那是她生命最后时刻，拼尽全力伸向他的手。
而他，亲手斩断了它。
回到别墅。
这里的一切，都还停留在她离开的那一天。
沙发上的毛毯，茶几上翻开的书，厨房里未开封的咖啡豆。
还有那幅未完成的画。
鸢尾花。
她的名字，也是她最爱的花。
陆沉颤抖着抚摸画布，忽然，他的目光被画架旁的一个小东西攫住。
是一个被压扁了的，精致的戒指盒。
他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跪倒在地，捡起盒子，指尖颤抖着打开。
里面，是一枚款式极简的男士戒指。
戒指下，压着一张折叠的纸条。
他展开纸条，上面是她娟秀的字迹。
“陆沉，生日快乐。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
我知道你不喜欢张扬，所以选了最简单的。
希望你喜欢。”
“还有，我有个很重要的消息想告诉你，等我把画画完，就告诉你……”生日礼物。
他的生日，就在她失踪的前一天。
而他，那天以工作为由，彻夜未归。
他甚至，没给她一个说出那个“重要消息”的机会。
会是什么消息？
一个念头，在他混沌的脑海中炸开！
怀孕了？
她是不是……怀了他们的孩子？
“不……”陆沉喉咙里挤出野兽般的悲鸣，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生生捏爆！
他猛地掏出手机，指尖因为剧烈的颤抖，几次都无法按对号码。
他要打给他的首席特助李伟！
电话一接通，李伟恭敬的声音传来：“陆总，您有什么吩咐？”
“封锁警方的所有消息！”
“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查！
我要知道她失踪那天接触过的所有人！
我要知道是谁干的！”
“还有！
马上去查本市所有医院，查苏晴鸢最近三个月的体检记录！
所有的！！”
他对着电话咆哮，双目赤红。
电话那头的李伟被这从未有过的失态吓得一哆嗦：“陆总，您……您没事吧？”
“让你去查就去查！！”
如果……如果她真的怀着他们的孩子，死在了那个冰冷的工厂……那他陆沉，就是个万死莫赎的刽子手！
剧痛攥紧了他的心脏，眼前发黑，天旋地转，整个人重重地向后倒去！
意识沉入黑暗的最后一秒，他仿佛又看到了她。
她站在鸢尾花丛中，笑着对他说：“陆沉，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哦。”
……不知过了多久。
陆沉猛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办公室天花板，落地窗外暴雨如注，雷电撕裂夜空。
他僵硬地坐首身体，发现自己正坐在办公桌前。
面前的文件堆积如山，最上面的一份，赫然是——《百亿项目最终竞标方案》。
他……回来了？
回来了！
他不是在别墅里悔恨到昏厥，而是回到了这一切发生之前！
还没等他从巨大的震惊和狂喜中回过神来。
嗡——嗡——桌上的私人手机，固执地震动起来。
屏幕上，那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瞳孔里。
苏晴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