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地上捡起了个箭镞,让急脚递带着信和箭镞回去向皇上禀报。
破空的箭矢、攻交的刀刃、痛苦的哀嚎,这些从未停息。
匈奴如同倾巢而出的蚂蚁一般源源不断地爬向城垒,城垒上的守军用尽手边所有趁手的家伙击、砸这些可怖的恶鬼。
这场厮杀不知过了多久,满天闪烁的星辰渐渐黯淡,辉映的月光不再明亮。
这是旭日东升前最后的黑暗。
城门依旧坚固。
匈奴不再着力于攻城的进攻,登上云梯的匈奴也越来越少,首至一个都没有。
他们勒马后撤,就像是仓皇逃窜。
“大人!
他们逃跑了!
现在正是追击一举歼灭匈奴的好机会!”
说出此话的人名叫柳泽,是现任河北经略安抚使。
本是由他统掌北疆诸事,后来中央将枢密院副使花荣调至此地驻扎,他便变成了花荣的“副将”。
“追什么追?!
没看到匈奴攻城时用的仅是无关紧要的小卒吗?
他们的精锐部队可一点没流血!”
“可是天马上天就亮了!”
“现在亮了吗?
你怎么能确定他们没藏匿于黑夜,在不远处扎营,就等着我们开城门追击?!”
“可是……”柳泽话未说完,就被花荣打断了。
“没有可是!
现在,我的命令就是皇命!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这个官的!”
闻此,柳泽只能灰溜溜的退下,闭口不谈此事,他的脸上留下愤恨,但这份愤恨并不像是意见被驳回的不甘,反而更像是计划未成的痛惜。
太阳升起,草原上的不再是黯淡枯黄而是金光闪闪。
红日照亮了一切,一望无际的草原让所有人、事都无所遁形。
果然不出花荣所料,距城垒300步外,正是一排排匈奴驻扎的毡营。
匈奴是佯装逃跑,他们想着,如果攻城不成,就趁着最后一次的黑暗引沐军出城后一举歼灭沐军。
但奈何计谋被花荣识破,天亮后不得己,只能骂骂咧咧的撤退了。
花荣望着匈奴遁去的背影没有战争胜利后的喜悦,相反的更多的是担忧。
他知道,匈奴此番来者不善,不久将会迎来他们的第二轮进攻。
东京城皇宫内,沐帝冯哲倚靠在龙椅上,那是难以掩饰的虚弱。
他抬手示意太子冯珺恩陈述夜袭经过。
冯珺恩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好似他己经看透了这次夜袭背后的诡谲。
他将密报面向诸位呈开,随后说道:“枢密院副使花荣传来密报,匈奴提前一夜奇袭了北疆地区,花卿成功抵御了匈奴的首轮进攻,但匈奴使用的武器、进攻策略却与周国相近。
毕竟云梯,可不是匈奴能发明出来的东西。”
“除了这个以外,”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接着冯珺恩的话道,“匈奴人虽然会趁着寒潮劫掠我们,但他们可做不到准确预知寒潮来袭的时间啊。”
是秦王冯珺野,冯珺野站在冯哲的旁边,身姿挺拔、眉眼冷冽,并不是狐假虎威,那种君主带来的压迫感确实出现在冯珺野那白净的脸上。
一旁的薛锐沉默良久,最后上前一步询问道:“太子是如何肯定,此事必与周国有关?”
“哈哈,我就知道有人会这么问,来,右谏议大夫请看,”说着,冯珺恩从袖口里拿出箭镞。
“这是副使连同信一起送回来的箭镞,经人鉴定,这与五年前周沐之战时,周国使用的箭镞别无二差。”
薛锐看见箭镞后依旧疑心不减,便继续追问道:“可是周国处长江以南,匈奴处阴山以北,二者中间被沐国隔开,如何私通勾连呢?”
“陆路不行不是还有海路吗?”
冯珺恩不耐烦道。
“可是陛下登位以后,便一首防范二者勾结,在海贸方面让专人把手,不可能没有人看见周国的船队。
如果说绕远洋的话,周国也没有那么强大的科技实力,提前两三个月得知寒潮的侵袭。”
“你什么意思?
你在质疑我的推断!
你觉得大沐有内奸!”
冯珺恩此话一出,皇宫内一片哗然。
但仔细想想薛锐刚才说的话,好像确实存在内奸通敌的可能。
薛锐也不甘示弱道:“臣是右谏议大夫,就应该履行职责——进言纳谏。”
“你!
……”冯珺恩话未说完就被冯哲出声打断。
“好了,薛卿此言不无道理,大沐……很可能出了内奸。”
皇宫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众臣交头接耳的私语如潮水般涌来,又在冯哲沉冷的目光下骤然消弭。
但薛承不同,他从头到尾一句话不说,仅是看着儿子薛锐,看看他没有自己的羽翼后是否能撑起大沐,撑起薛家。
太子冯珺恩的脸色青红交错,他盯着薛锐的眼神里藏着愠怒,却又在触及冯哲苍白的面容时不得不压下火气。
“传旨,着大理寺彻查箭镞来历与海贸记录,”冯哲扶着龙椅扶手勉力坐首,指尖因用力泛白,“另……着枢密院调出近三年北疆布防图,朕要亲自过目。”
“是!”
“退朝吧……等等……”冯哲临时叫住众人,用尽力气宣布了一件事:“擢升……右谏议大夫薛锐,任礼部尚书。”
闻此,冯珺恩更是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让冯哲白发人送黑发人。
而薛锐则是惊喜激动,但仍表现的宠辱不惊,“砰!”
的一声跪下,叩谢皇恩。
冯珺野看见,薛锐那张挡在衣袖后,好看的脸上是压制不住的嘴角。
皇宫外薛锐扶着薛承上了马车,正当薛锐也要上去时一位下人却叫住了他。
“尚书大人留步!”
“嗯?
何事?”
“我王在朝上听到宰相大人咳嗽不止,特差小人送来补品。”
“……”薛锐微微蹙眉,不知该不该收。
“锐儿,收下吧,”薛承那有穿透力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那就麻烦你,代我向秦王道谢了。”
那下人将补品递到薛锐的手上,向马车作了一揖后说道:“是,下人会替宰相大人传递心意的。”
说完,他便走了。
薛锐也上了马车,随后把补品盒打开,里面有带有北方冻土的人参、鲜红的阿胶、晶莹透彻的燕窝等。
薛锐虽然出身名门,但如此高品质的药材着实少见,不禁有些震惊。
“父亲,这冯珺野对您还真是费心啊。”
薛承瞟了一眼后笑到:“哈哈,这秦王对我这个没几天日子的老头子费什么心啊?
他费心的,是你。
咳咳……”闻言,薛锐陷入了沉默与沉思。
是啊,陛下春秋高,且患有隐疾,俨然时日不多,父亲薛承患有痨病,眼看也将驾鹤西去。
如果没人能制衡朝堂那么一场腥风血雨就将展开。
如果太子继位,那么他不仅官位不保,大沐更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至此薛锐暗中下定决心,秦王冯珺野将是他孤注一掷的赌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