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喜欢在早餐时看报纸，喝现磨的黑咖啡，吃单面煎的太阳蛋。
七点整，他准时出现在餐厅，西装笔挺，头发一丝不苟。
"早。
"他简短地打招呼，接过林夏递来的咖啡。
林夏在他对面坐下，小口啜饮着绿茶。
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交谈，只有报纸翻动的沙沙声。
这种沉默曾经令她窒息，现在却成了某种扭曲的安慰。
"我今晚不回来吃饭。
"程锦临走时说，"有个客户晚宴。
"林夏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她肩膀的线条明显松弛下来。
收拾完餐具后，她给助理发了条信息，说自己上午会晚些到办公室。
九点半，林夏走进市中心一栋不起眼的写字楼，乘电梯到12层。
走廊尽头的门上挂着"陈明华心理咨询"的铜牌。
她轻车熟路地推门而入，前台小姐对她微笑："林女士，陈医生在等您。
"陈医生的办公室布置得温馨舒适，沙发柔软得让人想陷进去。
林夏坐下后，不自觉地开始揉搓左手腕——那里有一圈淡淡的淤青。
"又严重了？
"陈医生递给她一杯温水。
林夏勉强笑了笑："比上次好一些。
他这周很忙，没太多时间...注意我。
""你考虑过我的建议吗？
离婚，或者至少分开一段时间。
""你知道那不可能。
"林夏摇头，"我们的形象己经绑在一起了。
而且他的关系网...没人会接我的离婚案。
""那么法律之外的选择呢？
报警？
"林夏的笑容变得苦涩："我是刑事辩护律师，陈医生。
我最清楚家暴案件在实际操作中能得到什么结果。
尤其是当施暴者是程锦这样的人时。
"咨询结束后，林夏的情绪比来时更加低落。
电梯下到一楼时，一阵悠扬的钢琴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声音来自大堂角落的一架三角钢琴，一位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的女子正在弹奏。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圈柔和的轮廓。
林夏不由自主地走近。
弹奏者看起来三十出头，栗色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部。
她的手指在琴键上灵活舞动，演奏的是德彪西的《月光》——林夏学生时代最爱的曲子。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女子抬起头，对林夏微微一笑："你喜欢这首曲子？
""很美。
"林夏轻声说，"你弹得...很有感情。
""谢谢。
"女子站起身，伸出手，"我是苏雯，楼上一家钢琴教室的老师。
""林夏。
"她犹豫了一下，握住对方的手。
苏雯的指尖有些凉，但触感意外地令人安心。
"你看起来..."苏雯偏了歪头，"像是需要一杯好咖啡。
我正好要去隔壁咖啡厅，要一起吗？
"正常情况下，林夏会礼貌拒绝。
但今天，或许是咨询后的脆弱，或许是那首《月光》勾起的回忆，她点了点头。
咖啡厅里人不多，她们选了靠窗的位置。
苏雯点了一杯拿铁，林夏要了美式。
"你是来见陈医生的？
"苏雯问，"抱歉，我看到你从电梯下来。
"林夏的手指在杯沿上画着圈："嗯，例行咨询。
"她迅速转移话题，"你的钢琴弹得很专业，是科班出身？
""中央音乐学院。
"苏雯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透明的浅棕色，"后来去维也纳进修了两年。
不过现在只教小朋友弹《小星星》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
交谈中，林夏得知苏雯三年前离异，独自经营钢琴教室，住在城北的一个小公寓里。
生活简单但充实。
"你呢？
"苏雯问，"做什么工作的？
""律师。
"林夏回答，"刑事辩护。
""哇，听起来很***。
"苏雯的眼睛亮了起来，"你一定见过很多...黑暗的东西。
"林夏苦笑："比大多数人想象的要多。
"她们聊了近一个小时，比林夏预计的长得多。
分别时，苏雯主动加了她的微信："如果你还想听钢琴，随时欢迎来我教室。
周三下午我通常一个人练琴。
"回办公室的路上，林夏发现自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种感觉很陌生，像是冰封己久的湖面裂开了一道细缝，透进一线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