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来，她己经习惯了那扇铁门开启闭合的金属撞击声，此刻突然获得自由，反而觉得双脚像踩在棉花上一样不真实。
初春的阳光刺得她眼睛发疼。
林小鱼抬手遮挡，指缝间看到监狱停车场停着一辆老旧的黑色桑塔纳，车旁靠着一个穿米色风衣的女人。
那女人见她出来，首起身子，摘下了墨镜。
"小鱼。
"林小鱼愣住了。
程瑾——那个在监狱洗衣房总是沉默寡言的女人，此刻站在阳光下，发梢泛着淡淡的栗色光泽，与狱中那个阴郁形象判若两人。
"瑾...瑾姐？
"林小鱼的声音有些发抖。
她记得最后一个月在监狱图书馆，程瑾总是借阅计算机编程的书籍，偶尔会问她几个专业问题。
但她没想到程瑾会来接她。
程瑾拉开车门："回哪里？
我送你。
"林小鱼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三分自嘲七分苦涩："我哪有什么家呀！
"她踢了踢脚边单薄的行李袋，"就一个十平米不到的出租屋，估计早被房东清空了。
"她抬头看向程瑾，阳光在那瞬间变得格外刺眼："瑾姐，我以后就跟你干了！
"程瑾微微怔住。
林小鱼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琥珀色，像是终于被擦去了灰尘的宝石，闪烁着细微却真实的光芒。
"上车吧。
"程瑾最终只是这样说，伸手接过林小鱼轻得可怜的行李袋。
车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皮革和薄荷味。
林小鱼好奇地打量着这辆老车——仪表盘磨损严重，后视镜上挂着一个褪色的平安符，副驾驶座位上放着几份财经报纸。
"我爸的车。
"程瑾发动引擎，语气平静，"就剩下这个了。
"林小鱼识趣地没有多问。
监狱里关于程瑾的传闻很多——最年轻的女投行家，被未婚夫和闺蜜联手送进监狱，家族企业被人吞并。
但真正相处下来，林小鱼发现程瑾很少提及过去。
车子驶离监狱区域，林小鱼摇下车窗，让带着青草味的春风吹乱她的短发。
三年了，她第一次闻到不是消毒水味的空气。
"为什么选我？
"程瑾突然开口，"监狱里比我厉害的人不少。
"林小鱼转过头，发现程瑾专注地看着前方的道路，侧脸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因为你是唯一一个看我的时候，眼里没有那种这小丫头片子就是个黑客罪犯的眼神。
"林小鱼玩着安全带，"而且..."她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报纸剪报——那是三年前程瑾在金融峰会上的照片，标题写着《最年轻女投行家的投资哲学》。
"我入狱前，把你的投资案例当教科书研究。
"林小鱼的声音轻了下来，"没想到见到真人是在那种地方。
"程瑾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了一瞬。
前方红灯亮起，她踩下刹车，转头认真打量着这个比她小五岁的女孩——瘦得颧骨突出，囚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但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不服输的火焰。
那种眼神她太熟悉了。
三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的。
"系好安全带。
"绿灯亮起，程瑾踩下油门，"先带你去买几件像样的衣服，然后吃顿好的。
""瑾姐，你这是要包养我吗？
"林小鱼笑嘻嘻地问，却在不经意间红了眼眶。
程瑾嘴角微微上扬："算是前期投资。
我看了你在狱中写的那些代码——虽然条件有限，但思路很独特。
"林小鱼瞪大眼睛："你...你看得懂？
""勉强能看懂注释。
"程瑾轻笑，"我在牢里学了点基础，足够判断你的价值了。
"车子驶入城市主干道，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耀眼的阳光。
林小鱼把胳膊伸出窗外，感受风从指缝间穿过的触感。
"瑾姐，我们去哪？
""回家。
"程瑾说，"我的公寓有个空房间，你先住着。
"林小鱼突然安静下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粗糙的双手，上面还留着监狱劳作留下的茧子。
"为什么帮我？
"她小声问。
程瑾没有立即回答。
车子拐过一个弯，阳光从另一个角度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因为我知道从零开始是什么感觉。
"她最终说道，"而且我需要一个懂黑客技术的搭档。
"林小鱼眨了眨眼，突然咧嘴笑了："那瑾姐你可找对人了！
不是我吹，国内能攻破我设的防火墙的人不超过——""五个，其中三个在国安局。
"程瑾接话，"你在洗衣房说过二十七次了。
"两人相视一笑，车内的气氛突然轻松起来。
林小鱼打开收音机，里面正放着一首老歌，她跟着哼唱起来，跑调得厉害却乐在其中。
程瑾看着前方延伸的道路，三年来第一次觉得，这条复仇之路或许不必一个人走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