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离婚那天,张琳她妈把保温杯狠狠砸在民政局走廊光洁的瓷砖上,
枸杞、桂圆混着褐色的茶水,瞬间洒了一地,星星点点,像极了破碎的、没了依靠的眼泪。
“陆豪你个窝囊废!”她尖着嗓子,几乎是跳着脚骂,满脸的褶子都因愤怒而挤在一起,
“我家琳琳嫁给你七年,就跟守了七年活寡没两样!”我蹲下身,
小心翼翼地去捡那个被摔得有些变形的保温杯。不锈钢的外壳上,
似乎还残留着她方才握在手里的温度。这杯子是去年她住院时,
我跑遍了全城的老字号店铺才买到的,老板说这杯子有安神的功效,
我当时满心欢喜地捧回来,想着能让她睡得安稳些。张琳就站在她妈身后,
新做的指甲涂着正红色,鲜艳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她冷冷地看着我,吐出几个字:“陆豪,
我们两清了。”两清?我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那里戴着一块我用年终奖给她买的手表,
此刻正随着她微微抖着的肩膀,一下下晃悠。忽然间,结婚第三年的画面涌上心头,
她妈急性阑尾炎发作,我背着老太太,一步一步艰难地爬了六楼,而张琳呢,
却在楼下不紧不慢地打车,还抱怨着:“我穿了新鞋,走不动。”那天的风,
凉飕飕地灌进脖子里,吹得地上的枸杞在瓷砖上滚来滚去,活像些没了根的、无措的眼泪。
第一章:组团上门的“亲戚”锅里的青椒正爆出焦香,带着点***的香气在厨房里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突突突”的,急促得像催命一般。我关了火,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快步走到门口去开门。防盗门刚拉开一条缝,就被一股蛮力猛地顶开。
张琳披头散发地站在最前面,身上穿着的羊绒衫已经起了球,那还是我去年给她买的。
她身后挤挤挨挨地站着她妈、她舅舅,还有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戴着金镯子的胖女人,
小小的防盗门门框,都被这一排人挤得“咯吱”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阿豪......”张琳的声音软得像没煮透的面条,
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哀求的意味。我往门框上一靠,胳膊肘不小心撞在门吸上,
疼得我忍不住龇了下牙。“说什么?”我扫了一眼那个胖女人,“这位是?
你们家刚认的财神爷?”胖女人立刻瞪圆了眼,
嗓门也跟着大了起来:“你这小伙子怎么说话呢?我是琳琳表姑!”“哦,表姑啊。
”我点点头,视线重新落回张琳妈身上。她正用一块手帕捂着嘴,佝偻着背,
看上去倒真有几分病恹恹、弱不禁风的样子。“阿姨这是......又犯病了?
”张琳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比她新涂的口红还要艳上几分。“陆豪你别阴阳怪气!
我妈是真不舒服!”“不舒服不去医院,来我这干嘛?”我扯了扯嘴角,
露出个有些嘲讽的笑,往屋里退了半步,
故意让他们看见玄关柜上摆着的新相框——那是我和钓友的合照,上周刚洗出来的,
“我这儿不是诊所,更不是你们家开的救济站。”她舅舅往前凑了凑,
我注意到他西装的袖口上,沾着点油渍。“小陆,
我们是真心想劝你们......”“劝我复婚?”我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打断了,
“还是劝我继续当你们家的免费保姆?”我伸手指了指张琳,“离婚那天,
是谁说‘看见你就恶心’?又是谁,说‘我妈早就不想看见你这张脸’?
”张琳妈像是被我这话***到了,突然直起腰,一把将手帕扔在地上,语气尖锐:“陆豪!
你别给脸不要脸!我们家琳琳肯回头,是给你面子!”“面子?
”我弯腰从鞋柜里翻出一双旧棉拖,那是张琳以前常穿的,鞋跟都被磨得歪歪扭扭。
“这面子我可受不起。”我把棉拖往门外一扔,“就像这鞋,不合脚了,留着硌得慌。
”胖表姑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突然尖叫起来:“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素质!
琳琳当初真是瞎了眼!”“是啊,她瞎了七年,总不能一直瞎下去。”我定定地盯着张琳,
“你呢?离婚这半个月,找到你想要的‘浪漫’了?”张琳的嘴唇哆嗦着,
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她带着哭腔说:“我妈......我妈天天半夜哭,
说心口疼......”“心口疼?”我想起上周在菜市场碰见王阿姨,
王阿姨说看见张琳妈在超市里,为了抢打折鸡蛋,跟人挤得脸红脖子粗的,“那可巧了,
我上周还看见阿姨生龙活虎的,比年轻人都能挤。”锅里的青椒大概是因为关火太久,
已经开始散发出焦糊的味道,那股焦味顺着门缝飘出来,弥漫在空气里。我转身就要关门,
张琳却突然伸手抓住我的胳膊,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我胳膊的肉里。“陆豪,求你了,
就当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情分?”我用力甩开她的手,
她的指甲在我胳膊上留下了三道清晰的红印,
“你们一家子在民政局门口骂我祖宗十八代的时候,怎么不提情分?”我指着门外,
声音冷硬,“现在,带着你们的情分,滚。”门“砰”地一声关上,
那巨大的声响震得墙上的日历都掉了下来。我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门外,
张琳的哭声、她妈的骂骂咧咧声,还有胖表姑尖着嗓子喊“没良心”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传了进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终于没了声音。我站起身,走到厨房,
看着那锅已经糊成黑炭的青椒,就像我们那段婚姻,走到最后,只剩下这样糟糕的模样。
第二章:消失的存折我在阳台晾衣服,把洗好的衬衫一件件抖开、挂起。
隔壁的李婶又扒着阳台的栏杆,探出头来:“阿豪,昨天那事......”“没事。
”我手上动作不停,把一件新换牌子的衬衫挂好。以前张琳总说这个牌子的衬衫“太便宜,
穿出去丢人”,现在我穿着,只觉得自在,“她们走错门了。”李婶“啧啧”两声,
摇摇头:“我看见张琳她妈往你家信箱塞东西了,
红本本似的......”我心里“咯噔”一下,晾完最后一件衣服,就赶紧跑去翻信箱。
果然,里面躺着一个红色的存折,封皮是信用社的旧款样式,开户名是张琳妈。
我翻开存折一看,瞬间愣住了——最近一笔取款记录就在三天前,取了整整五万块,
如今余额只剩下三十七块六。这存折我有印象。去年张琳妈说要存养老金,
让我帮忙去银行开户,密码还是我设的,用的是张琳的生日。正看着,手机突然响了,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凶巴巴的声音:“你是陆豪?张琳她妈欠我们的钱,什么时候还?
”我皱紧眉头:“你谁啊?”“我是她牌友!”男人在电话那头吼道,
“老太太赌牌输了八万,说让她女婿还!”我没再跟他废话,直接挂了电话,
心里却突然像被什么东西照亮了一样,瞬间敞亮起来。上周王阿姨说的,
根本不是张琳妈在超市抢鸡蛋,而是抢着上牌桌。晚上我去健身房,刚换好运动服,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张琳打来的。我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接了。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阿豪,我妈被人堵在家里了......”“关我什么事?
”我语气冷淡。
“他们说......说不还钱就卸我妈一条腿......”她的抽泣声越来越大,
“阿豪,我知道错了,我们复婚好不好?你帮帮我妈......”“复婚?
”我忍不住笑了,“然后呢?替你们家还赌债?继续给你妈当牛做马?”我想起以前,
张琳总在我耳边念叨,说她妈不容易,让我多担待。她妈说喜欢金镯子,
我二话不说刷信用卡买;她说想出去旅游,我立马请年假陪着去;她说看我不顺眼,
我就尽量少说话、多干活,只希望能讨她欢心。原来,我一直以为的孝顺和体贴,
在她们眼里,不过是我活该、我傻罢了。“陆豪,
我给你跪下了......”张琳突然在电话那头哭喊起来。我没再听下去,直接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