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槿混在服务生里，托盘上的香槟折射出水晶灯的碎光，军刺藏在餐巾底下，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的旧疤。
周毅站在露台，正和几个商界大佬谈笑风生。
晚风掀起他的风衣，露出腰间的枪套——柯槿认得那型号，意大利产的伯莱塔，精准度能打穿百米外的硬币。
绕到露台背后时，柯槿听见周毅在打电话。
信号不太好，只能听清零星几个字：“周彦……旧部……蛇窟……处理干净……”蛇窟。
柯槿的心跳漏了一拍。
原来周毅也在查他们。
他刚要动手，周毅突然转过身，手里的酒杯对着他的方向，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柯先生，躲在阴影里可不像你的风格。”
柯槿的军刺瞬间出鞘，却在看清周毅身后的人时顿住了——蛇窟的二当家正举着枪，枪口对准周毅的后脑。
那人袖口的银蛇徽章在灯光下闪着冷光，像条吐信的蛇。
枪声和刀锋破风的声音同时响起。
周毅只觉得眼前一花，柯槿己经扑过来将他按在地上。
军刺穿透二当家咽喉的瞬间，温热的血溅在两人脸上。
柯槿的眼睛亮得吓人，像头被激怒的狼，死死盯着他。
“你救我？”
周毅按住他的肩膀，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惊讶。
柯槿猛地推开他，军刺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站起身，用手背擦掉脸上的血，语气冷得像冰：“我只是不想我的猎物，死在别人手里。”
柯槿被周毅的人“请”回周家老宅时，指缝里还沾着二当家的血。
周毅坐在书房的红木椅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节奏慢得像在倒计时。
檀香木书桌上，摆着个青铜饕餮纹镇纸，是周家家父的旧物，边角还留着枪眼。
“为什么杀蛇窟的人？”
“拿人钱财。”
“谁的钱？”
“你管不着。”
周毅笑了，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两人距离不过半尺，柯槿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混着雨水的湿气，像某种危险的诱惑。
“柯槿，你父亲的赌债合同上，担保人是周彦。”
柯槿的呼吸猛地一滞。
“六年前，是他让蛇窟逼你杀父，想把你变成对付我的刀。”
周毅顿了顿，看着他骤然绷紧的脸，忽然解开衬衫扣子，露出左胸狰狞的疤痕，“这是周彦派人捅的，就在你杀父那天晚上。”
疤痕边缘翻着旧肉，像条扭曲的蜈蚣，和柯槿后颈的烙痕遥遥相对。
柯槿看着那道伤，忽然觉得手里的军刺重得像座山。
周毅没囚禁柯槿，却收走了他的刀。
客房的窗户正对着周家花园，月光透过梧桐叶洒在地板上，像片破碎的银。
深夜被冻醒时，柯槿发现自己发了高烧。
喉咙干得冒烟，他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间，想找杯水喝，却在走廊撞见周毅。
对方刚从外面回来，风衣上沾着雨珠，看见他摇晃的样子，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怎么回事？”
“关你屁事。”
柯槿想推开他，却被拦腰抱起。
周毅的怀抱很烫，带着雨水的凉意和淡淡的沉香。
柯槿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没力气，只能任由自己被放在床上，看着周毅笨拙地找药、倒水。
药盒上的标签有点模糊，是进口的退烧药，比他平时吃的便宜货贵上十倍。
“张嘴。”
周毅捏着药片，语气不容置疑。
柯槿偏过头，却被他捏住下巴强迫张开。
药片滑进喉咙，带着苦涩的味道，像极了十二岁那年的啤酒瓶碎片。
“周毅……”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你到底想怎么样？”
周毅坐在床边，指尖探了探他的额头。
指腹带着薄茧，触到皮肤时有点痒。
“等你烧退了，告诉你蛇窟的所有据点。”
他顿了顿，看着柯槿惊讶的眼神，补充道，“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不是吗？”
高烧带来的眩晕里，柯槿看着周毅近在咫尺的脸，忽然觉得这个男人的眼睛很深，像藏着片不见底的海。
他后颈的烙痕又开始发烫，这次却没那么疼了。
柯槿的烧退了，却没走。
他跟着周毅查蛇窟的资料，在堆满文件的书房里，两人常常一言不发地待上一整天。
周毅会在他看资料时递杯热咖啡，温度总刚刚好；会在他盯着旧照片发呆时默默关掉台灯，留下盏暖黄的落地灯。
柯槿发现这个总端着冷静架子的男人，其实有双很温柔的手——替他处理伤口时，指尖轻得像羽毛，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结痂的地方。
“这道疤是怎么来的？”
周毅的指尖划过他手腕的旧伤，那里有圈很深的勒痕，是被铁链磨出来的。
“蛇窟的规矩，任务失败要被吊在码头三天。”
柯槿的声音很平，像在说别人的事，“这是第一次失败时留下的。
那天浪特别大，绳子磨得肉都翻出来了，血腥味混着鱼腥味，闻着就恶心。”
周毅没说话，拉起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腰侧：“这里是被周彦的人用钢管打的，断了三根肋骨。
当时躺在仓库里，听着老鼠在耳边跑，以为自己要死了。”
温热的掌心贴着皮肤，柯槿的心跳忽然乱了。
他能感觉到周毅身体的僵硬，像在触碰什么滚烫的回忆。
“我们……”柯槿想说什么，却被周毅打断。
“柯槿，”周毅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得吓人，“我知道你想杀我。
但在那之前，至少让我们先解决蛇窟。”
窗外的月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柯槿忽然觉得，或许暂时放下军刺，也没那么难。
他后颈的烙痕好像在发烫，这次却带着点奇异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