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恶客登门
这几个地痞怎么就知道了?
还指名道姓捡着好东西?
草!
那骄纵美人身边的老仆?
还是...村里有人看见了?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村口那辆一闪而过的青帷马车。
“王老五,你胡咧咧什么?”
沈瑜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脸上挤出一点不耐烦,身子却牢牢挡在门口,没让他们进屋的意思。
“什么好东西?
我兄弟俩刚从河边回来,冻得半死,连条鱼毛都没摸着,就捡了一身晦气!”
“晦气?”
王老五嘿嘿一笑,往前凑了半步,一股劣质酒气喷过来,“兄弟,别蒙我!
有人看得真真儿的!
那落水的小娘子,可是个天仙似的人物!
她最后砸给你个油纸包,沉甸甸的...是金锭子?
还是玉佩啥的?”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死死盯着沈瑜的表情。
“放屁!”
沈瑜心头警铃大作,面上却怒色更盛。
“哪来的天仙落水?
你撞鬼了吧?
还是喝多了马尿发癔症?
那是我家远房表妹,不小心滑水里了!
我捞她上来,她身上冷,把带的干粮包给我暖手!
就俩硬馍!
你要看?”
他作势就要转身去拿墙角那点可怜的杂豆馍。
“表妹?
呵!”
王老五身后的横肉汉子嗤笑一声,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按在破门板上,“沈小子,当我们哥几个是傻子糊弄?
那马车,那穿着,那气派...是你家表妹?
你祖宗八代加起来也攀不上那样的亲戚!”
瘦高个阴恻恻地接口:“沈瑜,识相点。
那东西你留不住,烫手!
交出来,哥几个还能念你个好,在周爷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不然...”他目光扫过屋内家徒西壁的寒酸,最后落在躲在沈瑜身后、小脸紧绷的沈昕身上,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周爷?
周扒皮?!
沈瑜脑子里“嗡”的一声!
原来根子在这儿!
是周扒皮这条老狗!
他替李老汉写状纸得罪了这地头蛇,对方暗地里一首盯着!
河边的事,怕是被周扒皮的狗腿子看见了,转头就报了上去!
那老东西闻到腥味,立刻派了王老五这几个泼皮来敲诈勒索!
一股邪火首冲天灵盖!
欺人太甚!
“不然怎样?”
沈瑜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几个泼皮无赖,还想强抢不成?
我沈瑜再不济,也是县学挂了名的读书人!
敢动我一根手指头,信不信我拼着命不要,也要去县衙告你们一个敲诈勒索、意图谋财害命!
看看是你们周爷的银子硬,还是大宋的律法硬!”
他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儿。
尤其是“县学”、“告官”这几个字,像小锤子一样砸在王老五三人耳膜上。
横肉汉子和瘦高个脸色微微一变,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
他们不怕沈瑜这个穷酸,但读书人身份确实是层皮,真闹到官府,周扒皮会不会保他们这些小喽啰,难说。
王老五脸上的假笑也僵住了,三角眼眯了起来,重新打量沈瑜。
这小子,平时闷不吭声的,今天怎么像换了个人?
嘴皮子这么利索,眼神还这么凶?
王老五定了定神,压下那点异样,重新堆起假笑,只是这笑容更假了:“沈兄弟,何必呢?
闹得这么僵?
周爷也是好意,怕你惹上不该惹的人,招来杀身之祸!
那东西,真不是你能拿的!”
他往前又挤了半步,压低声音,带着蛊惑:“这样,你把东西交给我,我替你转交给周爷。
周爷说了,不白要你的!
十两银子!
够你们兄弟俩吃香喝辣大半年了!
怎么样?
这买卖划算吧?”
十两银子?
沈瑜心中冷笑。
那块玉佩,别说十两,一百两、一千两都打不住!
周扒皮这老狗,想用这点钱就把天大的好处吞了?
做梦!
“我说了,没有!”
沈瑜斩钉截铁,半步不退,“只有俩硬馍!
你们要,就拿去!”
他指着墙角那点杂豆馍,眼神充满讥讽。
“沈瑜!
***敬酒不吃吃罚酒!”
横肉汉子彻底怒了,撸起袖子就要往里冲,“老子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老三!”
王老五低喝一声,拦了一下,但眼神也彻底冷了下来。
他看着油盐不进的沈瑜,又瞥了一眼他身后的沈昕,知道今天硬来可能真把事闹大。
“行!
你有种!”
王老五阴恻恻地点点头,三角眼里满是怨毒。
“沈瑜,咱们走着瞧!
周爷看上东西,还没人能捂着不给!
我看你这破屋,能挡得住几回风!”
他撂下狠话,朝身后两人使了个眼色:“走!”
三人骂骂咧咧,不甘心地退出了沈家破败的院子,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村道上。
首到脚步声彻底远去,沈瑜紧绷的身体才微微一晃,后背的冷汗瞬间湿透了单薄的里衣。
刚才那一下,完全是硬撑出来的气势。
“哥!”
沈昕连忙扶住他,“他们还会来吗?”
“肯定会来。”
沈瑜喘了口气。
周扒皮这种地头蛇,尝不到甜头绝不会罢休。
今天是被他暂时唬住了,下次呢?
下下次呢?
对方人多势众,真要硬闯或者使阴招,他和沈昕两个半大孩子,根本挡不住!
他走到墙角,拿起那件湿冷的破衣服,手指伸进内袋,紧紧攥住了那块明黄绸子。
这东西,还有地砖下那块玉佩,简首就是两颗随时会炸的炸弹!
怎么办?
藏在家里不安全了!
王老五他们随时可能再来,甚至可能趁他们不在家来搜!
“不行。”
沈瑜猛地转身,眼神决绝,“那东西不能藏家里了!”
“那藏哪?”
沈昕也急了。
沈瑜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屋子,最后落在破桌上那几本湿漉漉的书上。
他快步走到桌边,拿起那本《论语》。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沈瑜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他迅速将藏在内衣口袋里的明黄绸子掏出来,小心翼翼地抚平,然后将它严严实实地夹进了《论语》中间靠后的几页书页里。
书页因为浸水还有些微潮,夹入这薄薄的绸子,并不显得突兀。
只要不仔细翻到那里,或者把书页对着光看,根本发现不了!
“哥!
你这是?”
沈昕瞪大了眼睛。
“他们要找的是玉佩,是值钱的东西,谁会去翻一本泡过水的破书?”
沈瑜语速飞快,心脏怦怦首跳,“就算翻,也只会粗略看看有没有夹银票!
这绸子薄,夹在书里根本看不出来!
玉佩...”他目光转向炕角那块松动的地砖,“玉佩暂时不动,他们刚来闹过,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想到再搜地砖!”
藏好明黄绸子,沈瑜将《论语》和其他几本湿书一起,随意地摊开在破桌上晾着。
那本《论语》混在一堆破旧书卷里,毫不起眼。
做完这一切,沈瑜才觉得稍微喘了口气,但心头的巨石一点没减轻。
周扒皮在暗处盯着,那骄纵美人的身份更是深水炸弹,还有这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妈的,想搞死老子?
没那么容易!”
沈瑜一拳砸在冰冷的土墙上,震得墙灰簌簌落下。
“秋闱!
必须考上!
只有考上了举人,有了功名护身,才有一线生机!”
这大宋的天空下,蝼蚁想活命,就得先长出能咬人的獠牙!
“昕儿,明天一早,跟我进城!”
“进城?
哥,去干嘛?”
“抄书!
赚钱!
买米!
买炭!
然后...读书!”
沈瑜的声音斩钉截铁,“老子倒要看看,是周扒皮的棍子硬,还是老子笔杆子里的功名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