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课刚上到一半，窗外就飘起细密的雨丝，很快连成白茫茫的雨帘，把整个校园笼罩在朦胧的水汽里。
苏念望着窗外出神，笔尖在画纸上晕开一小团墨渍，像她此刻乱糟糟的心情。
上周陆星眠送的速写本被她藏在书包最里层，每天晚上都会拿出来翻看。
画里她认真画画的侧脸、画室窗台的光影、还有背面那句“光影会移动，但此刻的光永远都在”，都被她用透明胶带小心翼翼地贴好，生怕折了边角。
可越是在意，面对他时就越紧张，这几天在校园里偶遇，她总是没等对方走近就慌忙躲开，连句“早上好”都没勇气说。
“苏念，发什么呆呢？”
美术老师敲了敲她的画板，“雨景这么好的素材，快动笔啊。”
她猛地回神，脸颊发烫地低下头。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画纸的沙沙声和窗外的雨声。
她深吸一口气，刚要下笔，就看见陆星眠拿着调色盘从对面的画架前走过。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连帽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上沾着点靛蓝色颜料，像是雨雾里不小心晕开的墨。
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脚步顿了顿，转头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西目相对的瞬间，苏念像被烫到一样立刻低下头，心脏“咚咚”地撞着胸腔，连握着画笔的手指都在微微发颤。
等她再悄悄抬头时，陆星眠己经走到画室另一头，正站在窗边观察雨景，侧脸的轮廓在雨雾中显得格外柔和。
下课铃响时，雨不但没停，反而越下越大。
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苏念收拾画具时犯了愁——早上出门时还是晴空万里，她根本没带伞。
看着同学们三三两两撑着伞离开，她抱着画板在画室门口徘徊，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冒雨冲回宿舍。
“没带伞？”
一个清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苏念回头，看见陆星眠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画袋斜挎在肩上。
雨丝顺着走廊的风飘进来，打湿了他的发梢，几缕碎发贴在额前，却丝毫没影响他干净的气质。
“嗯……”苏念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画板边缘，“早上看天气预报说没雨的。”
陆星眠走到她面前，把伞柄递过来：“我住的近，跑回去就行，伞你用吧。”
“那怎么行！”
苏念连忙摆手，“你会淋湿的。”
“没事，男生淋点雨不碍事。”
他把伞往她手里塞了塞，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掌心，带来一阵微凉的触感，“你抱着画板，淋雨容易弄湿画具。”
两人推让间，走廊里的同学渐渐走光了，只剩下雨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苏念看着他坚持的眼神，心里又暖又慌，最终还是红着脸接过了伞：“那……我明天把伞洗干净还你？”
“不用洗，晾干就行。”
陆星眠笑了笑，眼角弯起好看的弧度，“对了，明天美术社团活动，记得带上次画的钟楼草稿，我帮你看看细节。”
苏念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是在主动找话题。
她连忙点头：“好，我记住了。”
陆星眠背起画袋，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走到走廊拐角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路上小心，别跑太快。”
苏念抱着画板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雨幕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她撑开伞走进雨中，黑色的伞面很大，把她整个人都罩在一片小小的晴空里。
伞柄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混着雨水的清新气息，让人想起他口袋里的薄荷糖。
回到宿舍后，苏念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伞撑开晾在阳台。
伞面上印着简单的格子图案，边角有些磨损，看得出来用了很久。
她盯着伞发呆时，室友林晓晓突然凑过来：“哇，这伞一看就是男生用的，老实交代，谁送的？”
“不是送的，是借的！”
苏念慌忙解释，脸颊却不受控制地红了，“美术社团的同学，叫陆星眠。”
“陆星眠？”
林晓晓眼睛一亮，“是不是高二（1）班那个学神兼校草？
听说他画画超厉害的！”
苏念点点头，心里有点小骄傲。
她从书包里拿出画具，开始认真修改钟楼的草稿，想着明天一定要让陆星眠看到自己的进步。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宿舍。
苏念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阳台看伞，伞己经晾干了，格子图案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她小心翼翼地把伞叠好，放进帆布包里，又特意检查了好几遍钟楼草稿，确认没有折角才出门。
美术社团活动在下午放学后。
苏念提前半小时就到了画室，却发现陆星眠比她来得更早。
他正坐在窗边的画架前，手里拿着炭笔在速写本上画着什么，晨光落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早啊。”
苏念放轻脚步走过去，把叠好的伞放在他旁边的桌子上，“谢谢你的伞，昨天没淋到雨。”
陆星眠抬起头，眼里带着笑意：“不客气。”
他把速写本转过来对着她，“刚画的，你看怎么样？”
画纸上是昨天雨中的场景：画室门口，一个女生抱着画板站在伞下，黑色的伞面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微微泛红的耳垂和紧抿的嘴角，背景是模糊的雨帘和走廊的光影。
苏念一眼就认出画的是自己，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画、画得很好。”
她结结巴巴地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陆星眠把速写本收起来，从画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铁盒：“这个给你。”
铁盒打开，里面装着十几支削好的铅笔，笔杆上贴着不同硬度的标签，削得圆润整齐，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
“看你上次用的铅笔有点秃了，这些你拿着用吧。”
苏念看着那些铅笔，鼻尖突然有点发酸。
她从小就不擅长手工，削铅笔总是弄得坑坑洼洼，没想到这点小事他都注意到了。
“太谢谢你了，我该怎么还你？”
“不用还。”
陆星眠拿出她的钟楼草稿，认真翻看了起来，“这里的光影处理进步很大，不过钟楼顶部的透视可以再调整一下。”
他拿起一支铅笔，在草稿上轻轻勾勒，“你看，这样角度稍微倾斜一点，会更有立体感。”
苏念凑近看他修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香味，混杂着画室里的松节油气息，让人觉得格外安心。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臂上，把他的睫毛影子投在草稿纸上，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对了，下周六有个画展，在市美术馆。”
陆星眠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听说有很多印象派的作品，适合学习光影处理，你……要不要一起去？”
苏念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看着陆星眠的眼睛，他的眼神清澈又认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去！”
苏念用力点头，生怕自己犹豫一秒，这个邀请就会消失，“我很想去！”
陆星眠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嘴角扬起明显的笑意：“那周六上午九点，美术馆门口见？”
“好！”
苏念笑着回答，感觉心里的某个角落突然被阳光填满了。
她低头看着草稿上他修改的痕迹，又看了看桌上那盒整齐的铅笔，突然觉得，这个秋天好像变得格外温柔起来。
走廊里的薄荷味还没散去，又混进了阳光和雨水的气息，在心底悄悄酿成了更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