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见婆家
沈家是个不算小的院子，土坯墙砌得整整齐齐，门口还种着两棵枣树，枝繁叶茂。
院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东边是两间正房，西边是一间厨房和一间柴房，看着虽然朴素，却透着一股踏实过日子的气息。
一个穿着青布衣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妇人迎了上来，她约莫西十多岁，眉眼温和，脸上带着几分愧疚和歉意，正是沈石的娘，周氏。
“桃儿，委屈你了。”
周氏拉着许桃的手，她的手很粗糙，布满了老茧，却很温暖，“是我们沈家对不住你，以后有娘在，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许桃能感觉到她的真诚，心里那点不情愿又淡了些，她轻轻点了点头：“娘。”
一声“娘”让周氏眼眶瞬间红了，她连忙擦了擦眼角，笑着说：“好孩子，快进屋坐，外面晒。”
沈石也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许桃，手里还攥着那包麦芽糖，时不时傻呵呵地看她一眼。
拜完堂，送走了宾客，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
周氏拉着许桃的手，带进了里屋。
这是一间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卧房，靠墙摆着一张雕花的木床，铺着崭新的被褥。
房间里还有一个梳妆台和一个衣柜，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但做工精致，不是普通农家能有的。
“桃儿，这就是你和石头以后住的屋子，看看还缺什么，跟娘说。”
周氏笑着说，眼神里满是慈爱，“今天累坏了吧？
你先歇歇。”
许桃确实累了，也不跟她客气，点了点头：“谢谢娘。”
周氏转身出去了，房间里就剩下许桃和沈石。
许桃坐在铺着大红鸳鸯被的床沿，看着沈石。
他被周氏推进来后，就规规矩矩地坐在炕尾，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神好奇地打量着她，时不时傻笑两声，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
“你……”许桃刚想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跟一个傻子能聊什么？
聊股市行情还是KPI考核？
沈石见她说话，立刻凑过来，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脸：“媳妇，你真好看。”
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带着点麦香。
许桃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脸颊有点发烫：“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沈石眨巴着大眼睛，没听懂。
许桃无奈，指了指炕的内侧：“你睡那边。”
沈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乖乖爬到炕内侧，把自己裹成个粽子，只露出颗脑袋，眼巴巴地看着她。
许桃被他看得不自在，衣服都没脱躺到外侧。
她太累了，刚经历了穿越这么离奇的事，头一沾枕头就开始犯困。
迷迷糊糊间，感觉身边的人动了动，似乎往她这边挪了挪。
许桃没在意，翻了个身，彻底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沈石还是那副傻呵呵的样子，坐在床沿，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自顾自地摇着玩，时不时抬头看看许桃，咧嘴一笑。
许桃打量着他。
沈石看起来不像有什么大病的样子，只是心智好像停留在孩童时期，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又带着点胆怯。
他身上的新衣服很合身，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显然是周氏精心打理过的。
“你叫沈石？”
许桃试探着问。
沈石抬头，看着她，点了点头：“嗯，我叫石头。
你是媳妇。”
“我叫许桃。”
“小桃子，媳妇。”
沈石跟着重复了一遍，然后又低头玩他的拨浪鼓去了。
许桃松了口气。
看来沟通基本没问题，就是智商有点欠费。
这样也好，至少省心。
周氏给苏青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快吃点垫垫，今天累坏了吧？”
碗里卧着两个荷包蛋，香气扑鼻。
“谢谢娘。”
许桃接过碗，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她确实饿坏了，也顾不上客气，埋头吃了起来。
上辈子她一个人在大城市打拼，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很久没感受过这种被人惦记着冷暖的感觉了。
周氏坐在一旁看着她吃，眼神温柔，就像看着自己的亲闺女一样。
“慢点吃，别噎着。”
周氏给她递过一杯水，“桃丫头，以后有娘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石头他……虽然傻了点，但心善，不会欺负人。
你们好好过日子，娘就放心了。”
许桃嘴里塞着面条，含糊地点点头。
她能感觉到周氏的真心，心里对这个便宜婆婆又亲近了几分。
沈石坐在旁边，好奇地看着她，也不说话，就是傻笑。
许桃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抬头瞪了他一眼：“看什么？”
沈石被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小声说：“媳妇，好吃。”
许桃：“……” 好像确实是个傻子。
不过，傻子好啊，傻子不会给她找事，正好方便她躺平。
新房在东厢房，虽然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土炕、一个旧衣柜和一张桌子，却收拾得一尘不染。
炕上铺着崭新的粗布褥子，叠着两床被面绣着牡丹图案的被子，看着就很厚实。
周氏把一个红木盒子塞到许桃手里：“桃儿，这是娘的一点心意，你收着。”
苏青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吊铜钱，还有一小块碎银子，加起来大概有二两多。
“这是……这是家里的月钱，以后就交给你管了。”
赵秀兰笑着说，“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用省着。”
苏青愣住了。
刚过门就把财政大权交出来？
这婆婆也太信任她了吧？
“娘，这不好吧……有什么不好的？
你是沈家的媳妇，这个家本来就该由你掌家。”
赵秀兰拍了拍她的手，“别担心石儿，他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
娘也不用你伺候，你把自己照顾好就行。”
苏青看着手里的银子，心里忽然有了底气。
有钱，就有躺平的资本！
“对了娘，”苏青想起什么，“咱家……条件是不是挺好的？”
赵秀兰笑了：“谈不上多好，就是你奶奶家里以前是做大生意的，她嫁过来时带了不少嫁妆，攒了点家底，够咱们娘仨吃喝不愁。”
苏青眼睛一亮。
原来是有“祖产”！
难怪王翠花说沈家愿意出那么多彩礼。
“那我就不客气了？”
苏青笑眯眯地把银子收起来。
“傻孩子，跟娘客气什么。”
周氏笑着按住她的手，“你既然进了我们沈家的门，就是沈家的人。
石儿他……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心是好的，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
许桃心里暖流涌动，点了点头：“谢谢娘。”
中午的饭菜很简单，糙米饭，一盘炒青菜，还有一碗鸡蛋羹，是特意给许桃做的。
吃饭的时候，沈石一首往许桃碗里夹菜，虽然动作笨拙，有时候还会把菜掉在桌子上，但那份小心翼翼的讨好，谁都看得出来。
“石儿，让你媳妇自己夹。”
周氏笑着说。
周氏心里头始终七上八下的，总揣着份隐忧。
怕这刚进门的新媳妇，会嫌弃自家儿子。
沈石却摇摇头，咧着嘴对许桃说：“媳妇，吃，长高高。”
许桃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菜，又看了看沈石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第一次觉得，这个傻子丈夫，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下午周氏去地里忙活了，让许桃在家歇着，什么都不用干。
许桃正合心意，她躺在炕上，琢磨着以后的日子。
既然决定躺平，那就要躺得彻底。
地里的活她肯定是不会干的，针线活她也不会，做饭更是别提了……上辈子她连厨房都很少进，吃的都是外卖。
傻子能啃老，作为傻子的媳妇也要啃老。
她这辈子要做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都不用干的的废物。
许桃正眯着眼盘算，忽然听见窗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她探头一看，只见沈石蹲在院子里的枣树下，手里拿着根小树枝，正笨拙地在地上画着什么。
你在画什么？”
许桃推开窗问。
沈石猛地抬头，看见是她，立刻咧开嘴笑，露出两颗整齐的白牙：“媳妇，画、画枣子。”
他指着树上挂着的青枣，又指着地上歪歪扭扭的圆圈，“熟了，给媳妇吃。”
许桃心里微微一动。
躺到日头偏西，许桃有些渴了，刚想起身找水喝，就见沈石端着个粗瓷碗跑进来，碗里是晾好的凉白开，还飘着两片薄荷叶。
“媳妇，喝。”
他把碗递过来，手还是有点抖，却比早上稳了不少。
许桃接过碗，薄荷的清凉混着水的甘甜滑入喉咙，顿时驱散了午后的燥热。
她看着沈石紧张地盯着自己，像是在等夸奖，便故意逗他：“谁教你放薄荷的？”
沈石挠了挠头，傻笑：“娘说，媳妇怕热。”
原来周氏出门前特意嘱咐过他。
许桃心里暖烘烘的，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院门外传来周氏的声音：“石儿，桃儿，娘回来了。”
她出去一看，周氏肩上扛着半袋新收的绿豆，手里还提着个布包。
“今天镇上赶集，给你买了块花布，回头让隔壁张婶给你做件新衣裳。”
周氏把布包递给许桃，里面是块水绿色的细棉布，上面绣着细碎的兰草纹，在村里算得上是上好的料子了。
许桃摸着柔软的布料，刚想说“不用这么破费”，就见沈石凑过来，指着布上的花纹说：“像、像后山的草。”
周氏被他逗笑了：“就你知道得多。
桃儿，快收着，这布软和，贴身穿舒服。”
晚饭比中午丰盛些，周氏杀了只老母鸡，炖了满满一锅汤，油花浮在表面，香气飘满了整个院子。
沈石依旧一门心思给许桃夹肉，自己却只喝汤泡饭。
“你也吃。”
许桃夹了块鸡腿放到他碗里。
沈石愣住了，看看鸡腿，又看看许桃，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小心翼翼地把鸡腿啃得干干净净，连骨头缝里的肉丝都没放过。
周氏在一旁看得很是满意，眼角的笑纹都深了几分。
她瞧着沈石把碗里最大的那块鸡肉夹给许桃，又笨手笨脚地帮她盛汤，虽然动作磕磕绊绊，洒了不少汤汁在桌上，那份小心翼翼的讨好却藏不住。
再看许桃，虽没说什么，却也没推开沈石递过来的菜，反而偶尔会夹一筷子青菜放到沈石碗里。
“慢点吃，锅里还多着呢。”
周氏笑着往许桃碗里又添了勺鸡汤，“桃儿刚嫁过来，身子骨还虚，多喝点补补。”
许桃抬头冲她笑了笑，那笑容比刚进门时柔和了不少：“谢谢娘。”
周氏这才彻底放了心。
当初她还怕许桃嫌弃石儿，心里憋着气不肯好好过日子，如今瞧着两人这相处模样，倒像是有几分缘分在的。
她轻轻拍了拍沈石的手背：“石儿，以后要好好听媳妇的话，护着媳妇。”
沈石似懂非懂地点头，嘴里塞满了饭，含糊不清地应着：“嗯！
护媳妇！”
周氏看着这一幕，端起自己的碗，喝着汤，心里像揣了个暖炉似的，热乎得很。
只要孩子们能好好过日子，她这心里啊，就比啥都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