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猝死重生
屏幕上,那份改了十七遍的策划案还亮着,进度条停在98%,而她这个连续熬了西个通宵的“金牌劳模”,终究没能等到那最后的2%。
“过劳死……”这是她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带着无尽的嘲讽。
30岁,拼搏十年,存款去年刚好够付首付,新房都没来得及住,连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都成了奢望,到头来,不过是写字楼里一粒被榨干的尘埃。
就这么交代在了格子间里,真是亏大了。
再次有知觉时,不是冰冷的停尸间,而是一阵尖锐刻薄的咒骂,像针一样扎进耳朵:“丧门星!
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给我惹事的?
沈家那二十两银子都揣进你爹兜里了,你还敢寻死觅活?
我告诉你死丫头,今天这婚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张清瑶猛地睁开眼,入目是土黄色的屋顶,破败不堪的墙壁,身下是硬邦邦的土炕,盖着的被子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陌生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这里是大靖朝,一个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朝代。
她现在叫许桃,是青柳村许家的三女儿,今年刚满十六。
而眼前叉着腰骂人的,是她这具身体的亲娘,王翠花。
就在昨天,王翠花和她那老实巴交却极其重男轻女的爹许老实,以五两银子的价格,把原主许桃卖给了邻村沈家,给沈家那个“傻子”沈石当媳妇。
原主性子刚烈,抵死不从,趁人不注意一头撞在了桌角,就这么一命呜呼,便宜了她这个来自现代的灵魂。
她娘王翠花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母夜叉,尖酸刻薄出了名,撒泼打滚的本事更是无人能及。
她爹许老实,人如其名是假,揣着精明装糊涂是真,两口子凑在一起,堪称村里重男轻女的典范,心黑得像锅底。
家里的大姐、二姐早年间就是这么被他们一手卖掉的,换来的银子全填了宝贝儿子的欲壑。
如今,原主的弟弟许金要娶媳妇,彩礼还差着老大一截,这对夫妻眼珠一转,便将主意打到了家里最后一个没出嫁的女儿——许桃身上。
至于许金,那模样一看便知是被爹娘捧在手心长大的。
眉眼间带着股被惯坏的倨傲,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却偏生被王翠花和许老实当成眼珠子疼,家里但凡有点好东西,从来都是紧着他先来。
就说去年冬天,许金说想吃镇上那家铺子的糖糕,许老实大半夜揣着铜板就往镇上跑,来回走了二十多里路,冻得鼻尖通红,回来还乐呵呵地把糖糕往许金手里塞。
可许桃那天发着高烧,王翠花只丢给她半块干硬的窝头,骂骂咧咧地说“丫头片子哪那么多毛病”。
大姐当年嫁的是邻村一个瘸腿的老光棍,只因对方肯出八两银子彩礼,王翠花收了钱,转头就给许金买了件新棉袄。
二姐更惨,被卖到山里给人当续弦,三年了杳无音信,王翠花提起来,也只啐一口“没良心的,忘了本”。
如今许金要娶的是村长的侄女,对方张口就要十二两彩礼,还得有两匹好布、一床新棉被。
王翠花和许老实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连许桃藏在床板下、准备给自己做件单衣的碎银都搜走了,凑来凑去还差五两。
“桃儿,不是爹娘心狠。”
许老实蹲在门槛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烟雾缭绕里,那双小眼睛滴溜溜转。
“你弟弟这婚事要是黄了,咱老许家在村里就抬不起头了。
沈家那傻子虽然笨,可他家家底厚啊,你去了不受罪。”
王翠花在一旁敲着边鼓,手里的纳鞋底锥子“咚咚”往炕沿上磕:“就是!
沈家给的五两银子,正好够你弟弟凑彩礼。
你嫁过去,吃香的喝辣的,比在咱家强百倍!
再说了,你弟弟将来出息了,还能忘了你这个姐姐?”
这话骗骗三岁孩子还行,许桃心里冷笑。
许金自小被惯得无法无天,前阵子还偷了李寡妇家的鸡,要不是许老实塞了钱给李寡妇,这事早闹翻天了。
指望他将来报恩?
简首是天方夜谭。
正说着,许金晃悠悠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把玩着个新做的木陀螺,是许老实昨天忙活一下午给他刻的。
他瞥了一眼许桃,鼻子里哼了一声:“姐,你就嫁了吧,不然我娶不上媳妇,爹娘得多伤心。”
那语气,仿佛许桃不答应,就是天大的罪人。
王翠花立刻眉开眼笑,拉过许金的手揉了揉:“还是我儿子懂事。
桃儿,你听听,你弟弟都这么说了,你还犹豫啥?”
许桃看着眼前这一家三口,只觉得浑身发冷。
在这个家里,女儿从来都是可以随意牺牲的物件,唯有许金,是他们捧在手心的宝贝。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恶心。
罢了,嫁就嫁,离开这个吃人的家,去沈家躺平,总好过在这里被榨干最后一滴血。
只是这二十两银子,还有许金欠她的,她迟早要讨回来。
许桃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的寒意。
她故意慢吞吞地抠着袖口的补丁,声音轻得像风吹过:“嫁过去能有新衣裳穿?”
王翠花以为她松了口,立刻拍着胸脯保证:“那是自然!
沈家婆子我见过,是个好拿捏的,你去了让她给你做三身新衣裳,冬棉夏单,保证你穿得光鲜!”
“顿顿都有白米饭?”
许桃又问,指尖依旧没停。
“有有有!”
许老实也凑过来,烟杆在鞋底上磕了磕,“沈家那几亩地收成好,还养着鸡,你去了天天能喝上鸡蛋羹!”
许金在一旁听得不耐烦,撇嘴道:“哪那么多废话?
让你嫁你就嫁,哪来的穷讲究。”
王翠花却难得瞪了他一眼,转而对许桃笑得满脸褶子:“我儿跟你闹着玩呢。
桃儿啊,你就当可怜可怜爹娘,可怜可怜你弟弟,应下这门亲事吧。”
见许桃不为所动,王翠花的耐心耗尽。
“还愣着干什么?
赶紧给我起来梳洗!
沈家的花轿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你要是敢耽误了吉时,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王翠花见她睁眼,骂得更凶了,伸手就要来拽她。
变脸速度之快。
张清瑶,不,现在该叫许桃了,她下意识地躲开,脑子里飞速运转。
傻子丈夫?
被父母卖掉?
这开局简首是地狱难度。
但……许桃看着王翠花那副刻薄样,又摸了摸自己额头隐隐作痛的伤口(原主撞的),突然觉得,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上辈子太累了,累到灵魂都快被榨干。
这辈子,既然开局就这么糟,不如彻底摆烂?
嫁给一个傻子,名声不好听,正好有理由什么都不干,安安分分当个米虫,躺平过完这辈子,岂不是美事?
“吵什么吵?”
许桃坐起身,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冷静,“嫁就嫁,别动手动脚的。”
王翠花被她这反应弄得一愣,随即狐疑地打量她:“你转性了?
昨天不是还哭着喊着要去死吗?”
“死了多不值。”
许桃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好歹沈家给了二十两银子,我总得去看看,这二十两银子能让我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总不能比上辈子天天熬夜加班还惨吧?
王翠花见她答应了,也懒得深究,只啐了一口:“算你识相!
赶紧起来,我去给你找件干净点的衣裳。”
许桃没再理她,靠在炕头上,开始整理原主的记忆。
沈家那个傻子,叫沈石,今年十七,听说小时候发过一场高烧,烧坏了脑子,反应比常人慢很多,平时就爱傻呵呵地笑,村里人都叫他“傻石头”。
沈家就母子俩,沈石的爹死得早,是他娘周氏一手带大的。
周氏在村里名声很好,是个勤劳本分的妇人。
最让许桃在意的是,记忆里隐约提到,沈家祖上曾经风光过——沈石的奶奶,当年是城里大户人家的大小姐,嫁过来时带了丰厚的嫁妆。
只是后来家道中落,传到沈石这一辈,己经和普通农户没什么两样了,但那份家底,似乎并没有完全败光。
家底丰厚?
许桃心下一喜。
这岂不是意味着,她嫁过去之后,很可能不用干活,还能有好日子过?
这简首是为她的“躺平大计”量身定做的!
一个时辰后,沈家的花轿果然来了。
许桃被王翠花连拉带拽地往外走,一路上,村民们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伴随着各种难听的议论。
“啧啧,许家这丫头真可怜,要嫁给沈傻子了。”
“可怜什么?
听说沈家给了不少彩礼呢,许家这下可发了。”
“沈傻子虽然傻,但他娘周寡妇疼人啊,而且沈家好像挺有钱的,说不定许桃嫁过去还能享福呢?”
“享福?
跟个傻子能享什么福?
晚上睡觉不害怕吗?”
许桃充耳不闻。
别人的看法重要吗?
不重要。
她现在只想赶紧到沈家,看看她的“躺平根据地”到底怎么样。
沈石穿着一身不合身的新衣裳,傻呵呵地跟在后面,手里还攥着个红布包着的东西。
王翠花把许桃往轿子里一推,就忙着和沈家送亲的人寒暄,眼睛死死盯着对方手里的篮子,生怕少了什么礼节。
许桃坐在摇晃的轿子里,心里异常平静。
她掀起轿帘一角,看到沈石正仰着头看她,见她望过来,立刻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把手里的红布包递过来,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媳妇,糖……甜。”
那是一包用红纸包着的麦芽糖,己经有些化了,黏糊糊的。
许桃看着他那双清澈见底、毫无杂质的眼睛,心里莫名地松了口气。
傻子也好,至少心思单纯,不会勾心斗角。
这辈子,她就想安安稳稳地躺平,谁也别想让她再拼命了。
累,太累了。
真的太累了。
上辈子为了房贷车贷绩效奖,她像头拉磨的驴,连轴转到死。
这辈子倒好,开局就是被卖作傻子的媳妇,简首是地狱难度。
可..地狱又如何?
至少不用改图了,不用开会了,不用对着KPI流泪了。
许桃忽然就平静了。
她看着沈石那双毫无算计的眼睛,又想了想王翠花那副贪财的嘴脸,心里冒出个前所未有的念头:躺平。
对,这辈子,她就想躺平。
什么发家致富,什么报仇雪恨,都跟她没关系。
她就想安安稳稳地活着,能吃能睡,啥也不干。
至于眼前这个傻子丈夫?
傻点好,省心。
穿过几条田埂,就到了沈家。
沈家是个不算小的院子,青砖瓦房,看着比村里其他人家气派不少。
院子里己经摆好了简单的喜宴,稀稀拉拉坐了几个人,都是些沾亲带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