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海边的追风少年》晨光初醒，薄雾像一层柔软的纱，轻轻笼在青岛的海面上。
栈桥长长的身影探入泛着淡金波纹的海水，尽头那座朱红色的回澜阁，
在朦胧中显出温柔的轮廓。空气里弥漫着咸腥、鲜活的气息，那是大海的呼吸。
杜少锋深吸一口气，肺叶里灌满了这清冽的活力。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运动外套和运动裤，
脚上一双旧但刷得很干净的球鞋，早早占据了栈桥旁一小片难得的硬实沙地。
他身边的伙伴——高大壮实的李铁柱和灵活精瘦的张浩，也都哈着白气，
用力揉搓着冻得有点发红的手。“嘶…真够劲儿！”李铁柱跺着脚，声音嗡嗡的，“少锋，
这么早，浪头都冻懒了，能练出个啥？”杜少锋没答话，目光追逐着海面上盘旋的精灵。
一群海鸥鸣叫着，迎着微亮的天光起飞。它们洁白的翅膀掠过泛着青灰色的海面，
时而优雅滑翔，时而猛地一个俯冲扎入水中，带起一小簇银亮的水花，
旋即又轻盈地腾空而起，轨迹灵动难测，像风中自由书写的音符。
几只海鸥落在不远处的礁石上，歪着脑袋，
黑豆似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沙滩上这几个扰人清梦的少年。“看人家，多自在！
”张浩抱着胳膊，语气里带着点不服输的劲儿，“少锋，别光看鸟啊，昨天那招穿裆，
我回去琢磨了半宿，今天非得破了它不可！”他脚下踩着一只红白相间的旧足球，
脚尖不耐烦地轻轻点着球面。杜少锋终于收回目光，嘴角弯起一个阳光的弧度，
眼神亮得惊人，像映入了整个初醒的海面：“行啊，柱子守门，张浩，放马过来！
”声音清朗，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跃跃欲试。李铁柱立刻像模像样地岔开腿，张开双臂，
在小沙坑前摆出个“人墙”架势。张浩“嘿”了一声，带着球就冲了过来。他的动作很灵巧，
左右脚内侧快速地拨弄着皮球，试图用假动作迷惑杜少锋的重心。杜少锋动了。没有预兆，
像被海风瞬间吹拂的沙粒。他迎着张浩冲上去，就在两人即将撞上的刹那，
他的身体猛地向右一晃，肩膀下沉，眼神锐利地刺向张浩右侧的空档。
张浩下意识地重心跟着偏移，脚伸出去封堵。就是这电光石火的一瞬！
杜少锋支撑脚脚踝如同最精密的弹簧，猛地蹬地发力，身体重心却诡异地拉回左侧，
同时左脚外脚背极其轻巧地在滚动的皮球侧面一蹭。足球像被施了魔法，
贴着沙地“嗖”地一下，精准无比地从张浩两腿之间那个小小的空隙钻了过去！
而杜少锋本人，已如一道蓝色的影子，轻盈地从张浩身体的另一侧抹了过去。“我靠！又来！
”张浩扑了个空，狼狈地回身，只看到杜少锋已经追上球，轻松地一推，
足球滚进了李铁柱象征性把守的小沙坑“球门”。李铁柱咧开大嘴，
发出闷雷般的笑声：“哈哈哈！张耗子，又被穿糖葫芦了吧！”张浩涨红了脸，
不服气地嚷：“不算不算！沙地太滑！再来！”他冲过去抢球。沙滩成了杜少锋天然的舞台。
他仿佛能预知每一粒沙子的松软与硬实，每一步踏下都恰到好处。张浩的抢截凶猛而迅捷，
逼得很紧。杜少锋在狭小的空间里辗转腾挪，动作幅度极小，却快得惊人。
他用脚内侧、脚外侧、甚至脚尖，连续地触球，每一次触球都让皮球贴着脚，如同黏住一般。
张浩感觉自己像是在捕捉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每一次出脚都差之毫厘。
杜少锋突然一个急停，右脚脚底将球稳稳拉回身后。张浩收势不及，整个人扑了过去。
就在张浩身体前倾失衡的瞬间，杜少锋支撑脚脚踝再次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
身体如被无形的线牵引，猛地向斜后方弹开一步，同时左脚脚弓轻巧地一推。
足球再次穿过张浩因扑抢而大开的双腿，滚向另一侧。杜少锋像一阵风掠过张浩身边，
追上了球。礁石上的海鸥突然“嘎嘎”地叫了几声，拍打着翅膀，
仿佛在为这沙滩上的舞蹈伴奏。杜少锋抬头，恰好与一只振翅低飞的海鸥目光相遇。
那一瞬间，他似乎捕捉到了海鸥翅膀细微的颤动，感受到它在气流中轻盈转向的诀窍。
“好球！”李铁柱看得热血沸腾，忘了自己守门的职责，也加入了混战。
三个人在沙滩上追逐着那个跳跃的红白精灵，喊叫声、笑声和海鸥的鸣叫混杂在一起，
充满了初冬清晨的活力。杜少锋在两人的围堵中，时而如游鱼穿梭，时而如狡兔脱困，
那令人眼花缭乱的脚下频率和对皮球精妙的控制力展露无遗。他过掉李铁柱时，
甚至只用了一个极其逼真的上半身晃动和一个快速的拉球变向，
壮实的柱子就像被施了定身法，眼睁睁看着球和人从自己眼前溜走。阳光终于刺破了薄雾，
将金色的光斑洒满海面，也照亮了少年们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杜少锋又一次连过两人后，
没有射门，而是脚尖一挑，皮球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越过李铁柱的头顶，
稳稳落在他身后不远处一块相对平坦的礁石上——那里是他们存放书包和水壶的“据点”。
这精准的控制力再次引来张浩的惊叹和柱子的大嗓门：“少锋，你这脚头，
不去少年宫真屈才了！”“少年宫？”张浩喘着粗气，抹了把汗，语气带着点复杂的味道，
“那是正路子，要交钱的，还得有门路吧？咱们这野路子，也就沙滩上耍耍。
”他话虽这么说，眼睛却忍不住瞟向杜少锋那双仿佛与球融为一体的脚。
杜少锋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点，他走到礁石边，拿起自己的旧军绿水壶，灌了几口凉白开。
水壶磕碰处露出斑驳的绿漆。他望向大海，几只海鸥正追逐着一艘刚刚离港的小渔船。
“能踢就行，在哪不一样。”他轻声说，但眼底深处，那簇被张浩话语无意间撩拨起的火苗，
并未熄灭。他想起家里墙上那张有些褪色的海报，上面印着身披国家队战袍的球星，
那是父亲年轻时唯一一次去大城市看球赛带回来的纪念。“走啦走啦，肚子叫了！
”李铁柱拍着肚皮，“我妈今早肯定包了白菜猪肉的大包子，香掉牙！
”张浩也收拾书包：“下午学校操场，再战！少锋，你等着！”三个少年勾肩搭背，
沿着海边满是贝壳碎片的栈道往回走，影子在初升的阳光下拖得长长的。杜少锋走在中间，
海风拂过他汗湿的额发，带来远处轮船悠长的汽笛声。他忍不住回头，
又看了一眼那片金色的沙滩和盘旋的海鸥。那个关于少年宫、关于更广阔绿茵场的模糊念头，
像一颗被海浪悄悄推上岸的种子，不经意间埋进了心田。傍晚放学，
夕阳把致远中学的教学楼染成温暖的橘红色。杜少锋背着书包，脚步轻快地走出校门，
脑子里还在回放下午在简陋土操场那场酣畅淋漓的班级对抗赛。他刚拐过街角，
准备抄近路回家，一阵喧闹声和球砸在硬地上的“砰砰”声就传了过来。
是那片夹在老居民楼之间的水泥地“球场”——几块碎裂的地砖被用白灰潦草地画出了边线，
两端摆着几块砖头权当球门。几个穿着附近高中校服的大个子男生正霸着场子，
吆五喝六地踢着，其中一个染着黄毛的，动作格外粗野，带着球横冲直撞。场边角落，
两个穿着致远中学校服的小个子男生，显然是初一的新生，正怯生生地站着，
其中一个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崭新的、包装都没拆干净的足球，脸上又是渴望又是害怕。
杜少锋认得他们，是同年级隔壁班的。“看什么看，小豆丁！”黄毛一脚把球闷在水泥墙上，
发出巨大的声响，扭头冲着两个小男生吼道，“滚远点！这地儿我们占了！
”抱着球的小男生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把球往身后藏了藏。旁边他的同伴鼓起勇气，
声音有点发颤：“我…我们排了好久才占到的…这球还是新买的…”“新买的？
”黄毛旁边一个高个子嗤笑一声，几步走过去，伸手就去抓那男生怀里的球，
“拿来给哥哥们验验货！省得你们踢两脚就开胶！”他手劲很大，
那小男生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怀里的球眼看就要被抢走，急得脸都白了。“放手！
”一声清喝响起。高个子男生一愣，手顿住了。只见杜少锋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近前，
站在了两个小男生身前。他个子虽然比对方矮半头，但站得笔直，
眼神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锐气，像出鞘的短剑。“哟呵？来个拔份儿的？
”黄毛吊儿郎当地晃悠过来，上下打量着杜少锋洗得发白的校服和旧球鞋，满脸不屑，
“哪蹦出来的葱？想管闲事？”“球场是大家的，”杜少锋的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穿透了喧闹，“他们先来的，也排了队。”“排队？”黄毛夸张地大笑起来，
他身后的几个同伴也跟着哄笑，“小崽子，懂不懂规矩？这地儿，谁拳头大谁说了算！要不，
”他挑衅地用脚尖点点地上那个被他们踢得有些磨损的破足球，“跟哥哥们玩玩？赢了，
场子归你们，输了，抱着你们的新球，滚蛋！”他着重强调了“新球”两个字，
贪婪地瞥了一眼小男生怀里那个崭新的皮球。两个小男生紧张地看向杜少锋，
眼神里满是求助和担忧。杜少锋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黄毛那伙人嚣张的脸，
目光最后落在那只被随意踩在脚下的旧足球上。他沉默了几秒，
海鸥滑翔的轨迹在脑中一闪而过。“好。”杜少锋开口，声音依旧平静，
却像投入水面的石子，激起一片愕然。“少锋！”人群里挤出李铁柱和张浩，
显然也是刚放学路过。李铁柱一听就急了，冲过来挡在杜少锋前面，
瞪着铜铃大的眼睛：“跟他们玩什么玩？这帮人就是找茬！”张浩也皱着眉头，
压低声音：“他们人高马大，动作又脏，别吃亏，场子让给他们算了。
”黄毛见状更是得意：“怕了？怕了就赶紧滚！”杜少锋轻轻拍了拍李铁柱紧绷的手臂，
把他拨到一边，迎着黄毛挑衅的目光：“怎么玩？你们几个人？”“三对三！
”黄毛用手一指自己这边，“我们仨，”又指指杜少锋和他身后的两个小男生，“你们仨！
五个球定输赢！敢不敢？”他吃准了那两个小男生一看就不会踢，纯属累赘。
“少锋哥…”抱着新球的小男生声音带着哭腔，另一个也吓得脸色发白。杜少锋回头，
给了他们一个安定的眼神，那眼神清澈而充满力量：“别怕，球给我，你们去守门。柱子，
你守一个门，张浩，你守另一个。”他指了指水泥地两端那几块象征性的砖头。
李铁柱和张浩对视一眼，虽然满心担忧，但还是咬咬牙：“行！柱子浩子，守住了！
”两人立刻跑向各自球门的位置，摆开架势，像两尊门神。杜少锋弯腰，
从黄毛脚边捡起那只表皮磨损、气也不太足的旧足球，在手里掂了掂，感受着粗糙的触感。
他走到简陋的“中圈”，把球放下。夕阳的金辉落在他身上，
给他挺拔的身影镀上了一层微光。他抬起头，眼神锐利如电，
扫过对面三个明显不怀好意的高中生：“开始吧。”水泥地的坚硬与沙滩的柔软截然不同，
每一次触球都带着清晰的回响，每一次蹬地发力都考验着脚踝的稳定。
黄毛三人显然常在这里踢野球，配合粗野而直接，利用身体优势横冲直撞，动作大开大合，
充满了蛮力。他们根本没把杜少锋放在眼里，尤其那两个小门将，在他们看来形同虚设。
比赛开始，黄毛一方就发起猛攻。高个子男生仗着腿长，几步冲到杜少锋面前，
一个凶狠的正面滑铲，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摩擦声，尘土飞扬！这根本不是冲着球，
就是冲着杜少锋的支撑脚去的！场边响起惊呼。李铁柱急得大吼：“小心！
”就在鞋钉几乎刮到脚踝的刹那，杜少锋的支撑脚如同装了轴承，极其细微地向外一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