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琰深情款款地看着我，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爱意与疯狂。

他握着我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晚萤，朕想明白了。”他说这话时，

身后就是金碧辉煌的宫殿，晚霞将琉璃瓦染成一片泣血的颜色。“朕……爱上了林素心。

”林素心，当今皇后，那个因为有我七分容貌而被他从人海中捞出来，立于后位的女人。

我的替身。我心头一刺，随即被巨大的荒谬感淹没。他却不管不顾，

继续用那种痴狂的语调说：“正因为爱她，朕才不能让她继续待在皇后的位置上。

朕要给她最纯粹的爱，而不是一个替身的枷锁。所以，朕决定废后，还她自由。

然后……”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郑重如山岳：“八抬大轿，迎你入宫，立你为后。晚萤，

只有你，才配做朕的皇后。”我看着他，看着这张我曾爱慕过、也曾怨恨过的脸，

此刻只觉得陌生。他爱上了替身，所以为了给替身独一无二的爱，决定废了她，

然后娶我这个白月光？这是什么惊世骇俗的脑回路？我压下心底翻江倒海的狂喜，

面上挤出一个凄楚又感动的笑。成了。我自由了。1“陛下……”我垂下眼，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您说的是真的吗？

您真的……愿意为了臣女，做到如此地步？”萧景琰见我这副模样，眼中的怜惜与自得更甚。

他以为我被他这番“深情”的操作感动得无以复加。他松开我的手，转而轻柔地捧起我的脸，

指腹摩挲着我的皮肤，像在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当然是真的。晚萤，这世上只有你，

值得朕如此。”他叹息一声，“这些年，委屈你了。是朕糊涂，

以为找个像你的人在身边便能聊以慰藉，却不想，赝品终究是赝品，反而时时提醒朕，

朕失去的是何等珍宝。”我差点笑出声。合着林素心在他眼里，就是个高仿A货。

现在他移情别恋爱上A货了，觉得对不起我这个正品，于是决定把A货销毁，

再把正品请回神坛供起来。这逻辑，阎王来了都得给他磕一个，夸他一句“人间清醒”。

“可是……皇后娘娘何其无辜？”我假意挣扎，扮演着那个善良、识大体的陆家嫡女，

“她并未犯错，若是无故被废，天下人会如何议论陛下？”“朕不在乎！”萧景琰断然道，

语气里满是帝王的霸道与……恋人的偏执，“为了你，背负一些骂名又如何？

朕就是要告诉天下人，朕的心里，从始至终只有你陆晚萤一个！”他顿了顿，

又补充道：“至于素心，朕也不会亏待她。朕会赐她黄金万两，府邸一座，

让她出宫后也能一世无忧。朕这是在成全她，也是在成全我们。”好一个成全。

用至高无上的皇权，把所有人的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再冠以“爱”的名义。我心中冷笑，

面上却已是泪光点点。“陛下……”我哽咽着，投入他的怀中，将脸埋在他的胸膛，

既是为了掩饰我快要绷不住的笑意，也是为了让他更加确信我的“感动”。

“臣女……臣女何德何能……”萧景琰心满意足地拥住我，轻轻拍着我的背。“傻瓜，

这是你应得的。”他大概以为，我陆晚萤还是当年那个跟在他身后，

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姑娘。他以为，我陆家的权势，我父亲的兵权，我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声，

最终的归宿都该是他的后宫，为他的皇权添砖加瓦。他不知道，从他为了巩固皇位，

不顾我的意愿，执意将林素心立为皇后的那天起，我的心就已经死了。现在，

他亲手递给了我一把刀，一把足以斩断所有枷锁的刀。我怎能不好好利用？2从宫里出来，

坐上回府的马车，我脸上的柔弱与感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翠微。”我冷声唤道。

贴身侍女翠微立刻上前，低声道：“小姐，您吩咐。”“去，

把我名下所有的铺子、田产、庄子，在三天之内，全部变现成金票和珠宝。”我语气平静，

眼神却锐利如刀，“记住，要快，要隐秘，不要惊动任何人，尤其是宫里那位。

”翠微大惊失色：“小姐！您这是……难道陛下他……”她以为萧景琰对我不利，

要抄我的家。我摇摇头，唇边泛起一抹冷峭的笑意：“不，他好得很。他准备废后，

迎我入宫。”翠微更糊涂了：“那……那不是天大的好事吗？小姐您等了这么多年，

终于……”“好事？”我打断她，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翠微，你跟了我多少年，

还不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吗？”翠微怔住了。是啊，她跟了我十几年，自然知道，

我陆晚萤想要的，从来就不是那个金丝笼。我想要的，是海阔天空，是自由自在。

“那座宫殿，是天下最华丽的牢笼。我不想进去，以前不想，现在更不想。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一字一句道，“他既然给了我这个机会，

我就要彻底地、干干净净地离开这个旋涡。”翠微的脸色由惊转为凝重，她深吸一口气，

重重点头：“奴婢明白了。小姐放心，三天之内，一定办妥。”我点点头，

又补充道：“第二件事，你亲自去一趟摄政王府，将这个交给他。

”我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雕刻着并蒂莲的玉佩。那是很多年前，摄政王萧玄策送我的。

彼时，萧景琰还是太子，而萧玄策，是他那个手握重兵、功高震主、被所有人忌惮的皇叔。

所有人都围着太子转，只有萧玄策，会不动声色地站在角落里，

用那双深邃得不见底的眼睛看着我。他送我这枚玉佩时说：“这并蒂莲，花开并蒂，

生死相随。陆晚萤，若有一日，他负了你，本王随时可以为你夺下这天下。

”当时我只当他是玩笑，是拉拢我父亲的手段。可后来，萧景琰登基，为了平衡朝中势力，

迎娶了太傅之女林素心。大婚那日，我在府中枯坐一夜。萧玄策在府外，也陪我站了一夜。

从那以后，我便知道，他那句话，不是玩笑。翠微接过玉佩，手心都在冒汗：“小姐，

您……您要见摄政王？这要是让陛下知道了……”“他不会知道的。”我笃定道，

“他现在正沉浸在自己一手策划的‘深情’大戏里，无暇他顾。你去告诉萧玄策，就说，

他当年的话，是否还作数。”翠微的呼吸都停滞了。她知道，这句话的分量。这意味着，

我陆晚萤，选择了站在皇帝的对立面。而我的选择，也代表着我身后，

手握大周三十万兵马的镇国公府，我的父亲，陆天鸣的态度。这京城的天，要变了。

3翠微的效率很高。第二天傍晚，她就带回了消息。“小姐，都办妥了。

”她将一叠厚厚的金票和几个沉甸甸的匣子放在我面前，“这是您名下所有产业变现的所得，

一共是三百万两黄金。”我点点头，这笔钱，足够我下半辈子挥霍无度了。“摄政王那边呢？

”我问。翠微的脸色有些古怪，她压低声音：“摄政王说，他的话，永远作数。

他还说……”“说什么？”“他说，他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让您……洗干净了，

等着他来娶。”最后几个字，翠微说得面红耳赤。我却笑了。还是这么直接，这么霸道，

这么……疯。“我知道了。”我挥挥手，示意她退下。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打开妆匣，

看着镜中那张与林素心有七分相似的脸。曾几何时，我为这张脸感到骄傲。后来，

我为这张脸感到厌恶。因为它，林素心成了我的影子。而我，也成了她命运的枷锁。

我与林素心，从未有过交集。萧景琰为了避免我们相见，从不允许我入宫，

也从不让林素心出宫。他要的，是一个完全属于他的、纯粹的念想。可现在，

我必须见她一面。有些事，必须当面说清楚。当晚，我换上一身夜行衣，避开府中所有耳目，

用父亲教我的最精妙的轻功，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皇宫。坤宁宫，皇后的居所。此刻，

这里灯火通明，却寂静得可怕。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低着头，脸上满是惶恐。想来，

废后的风声，已经传到这里了。我避开巡逻的侍卫，悄悄落在林素心的寝殿屋顶，

揭开一片瓦。殿内，林素心正独自一人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呆。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寝衣，未施粉黛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冷。她真的很像我。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鼻梁，甚至连嘴角那颗小小的痣，都一模一样。难怪萧景琰会动心。

守着这样一个美人这么多年，不动心才是怪事。我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轻轻敲了敲屋瓦。

林素心警觉地抬起头，看向屋顶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惊疑。“谁？

”“一个能带你离开这里的人。”我压低声音，用内力将话语直送到她耳边。

林素心脸色一变，但她没有声张，只是挥手屏退了左右的宫人。“你是谁？有何目的？

”待殿内只剩下她一人，她才仰头问道。我从屋顶一跃而下，悄无声息地落在她面前。

当她看清我的脸时，整个人都僵住了，瞳孔骤然收缩。“陆……陆晚萤？”她的声音里，

充满了难以置信。4“皇后娘娘，别来无恙。”我淡淡开口，摘下了蒙面的黑布。

林素心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怨恨，有好奇，

甚至还有一丝……解脱？“你来做什么？”她很快镇定下来，声音恢复了清冷，

“来看我的笑话吗？看我这个替身，终于要被扫地出门了？”“不。”我摇摇头，“我来，

是想和你做一笔交易。”“交易？”林素心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如今自身难保，

一个即将被废的皇后，有什么资格和你陆家大小姐做交易？”她的语气里充满了自嘲。

我能理解。任谁当了几年别人的影子，最后还要被无情地抛弃，心态都会失衡。“资格，

你有。”我走到她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和共同的目标。

”“共同的敌人？”“萧景琰。”“共同的目标？”“自由。”林素心怔住了。她看着我，

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我没有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

直接抛出了我的筹码：“萧景琰要废了你，然后娶我。这件事，你应该已经听说了。

”林素心的脸色白了一分，但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我不会嫁给他。”我继续道，

“我已经联系好了退路。三天后，就是他宣布废后诏书的日子，也将会是我离开京城的日子。

”“离开京城？”林素心眼中闪过一丝向往，随即又黯淡下去，“你陆家家大业大，

自然想走就走。我呢？一个被废的皇后，无权无势，天下之大，哪里有我的容身之处？

”“他不是说要给你黄金万两，府邸一座吗？”“那不过是更大的囚笼。”林素心冷笑，

“他会派无数双眼睛盯着我，确保我永远不会出现在他和你面前，碍你们的眼。陆晚萤，

你以为他说的‘还我自由’，是真的自由吗？”我当然知道不是。所以我才来找她。

“我说的自由，是真的自由。”我从怀里掏出一沓金票，放在她面前的桌上，

“这里是五十万两。足够你在任何一个地方，隐姓埋名，富足地过完下半生。

”林素心的呼吸一滞，不敢相信地看着那沓金票。

“你……你为什么……”“因为我不想欠你。”我坦然道，“你因为我而被卷入这场风波，

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这算是我给你的补偿。”我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

我需要你的帮助。”“我能帮你什么？”“三天后，废后大典上，你需要做的，就是配合。

不要哭，不要闹，平静地接下那道圣旨。然后，拿着这笔钱，用我给你安排好的身份和路线，

立刻出宫，永远不要回头。”我说着，又从怀里拿出一份伪造好的路引和一张地图。

“路线的尽头是江南水乡，那里山高水远，没人会找到你。新的身份叫苏心，

一个普通的富商遗孀。从你走出宫门的那一刻起，世上再无皇后林素心，只有富婆苏心。

”林素心看着桌上的金票、路引和地图，久久没有说话。她的眼眶，一点点红了。许久，

她抬起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陆晚萤，我一直以为，你和我一样，

都是爱着那个男人的可怜虫。现在看来，我错了。”她拿起那沓金票，笑了，那笑容，

是从未有过的明媚和释然，“这笔交易，我做了。”她站起身，对着我，郑重地行了一礼。

“从前种种，一笔勾销。从今往后，你我两不相欠。祝你，得偿所愿。”我也回了一礼。

“也祝你，前程似锦，再无枷锁。”两个被同一个男人命运捆绑的女人，在这一刻，

达成了和解，也结成了最坚固的同盟。我们的目标，都是掀翻那个自以为是的棋手，

砸烂他为我们准备的棋盘。5三日后，太和殿。百官肃立，气氛庄严肃穆。

萧景琰高坐龙椅之上，一身龙袍，威严赫赫。但他眉宇间那丝掩饰不住的喜悦，

却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他以为，今天，是他扫清障碍，抱得美人归的好日子。

我站在文臣之首，我父亲陆天鸣的身后，垂着眼，面无表情。父亲察觉到我的异样，

不动声色地递给我一个询问的眼神。我微微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虽然不知道我的全盘计划，但他知道，我绝不会任人摆布。作为父亲，他无条件地信任我，

支持我。“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

开始宣读那份早就准备好的废后诏书。洋洋洒洒几百字，无非是说皇后“性情淡漠，

无才无德，不堪为***”，念及多年情分，“恩准”其退位，赐黄金，赐府邸，钦此。

真是可笑。当初是谁说她“温婉贤淑，秀外慧中”，力排众议立她为后的？

现在一句“性情淡漠”，就抹去了她所有的付出和青春。帝王之心，凉薄至此。

我看见林素心穿着皇后的朝服，一步步从殿后走出，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她的背脊挺得笔直，

脸上没有一丝悲戚，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她抬起头，目光越过众人，与我对视了一眼。

那一眼里，有感激，有决绝，还有……祝福。我知道，她准备好了。“皇后林氏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