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迦把风衣领口竖得更高，推开门——门后没有前台、没有灯带，只有一条向下盘旋的螺旋阶梯，阶梯的材质像冷却后的星核，踩上去透出淡淡引力。
她今天是来偷东西的。
目标：一本“尚未被写出”的书。
黎迦今年二十西岁，本职是“次元走私客”，专替黑市客户把违禁物品从一个宇宙夹带到另一个宇宙。
她身上最值钱的是锁骨下植入的一枚“零维锚点”——能在所有宇宙通用的坐标记录器，也是她唯一的保险绳。
阶梯尽头，是一间倒置的阅览室：书架从天花板垂挂，桌椅倒悬，空气里漂浮着纸浆与臭氧的味道。
她看向正中央——那里悬浮着一本空白封面的书，书脊上闪着一行不断改写的字符：”Chapter 0 – The Moment Before Choice“黎迦伸手，指尖刚碰到书脊，空白页骤然翻到第7页，墨迹像黑蛇一样自己爬出：“黎迦，你迟到了0.0003秒。”
下一瞬，纸页炸开成一条漆黑的缝隙，把她整个人吸了进去。
失重、旋转、无声的尖叫。
她感到自己像一滴墨掉进水里，意识被拆成无数个“如果”——如果十七岁那年母亲没有失踪；如果第一次走私时她向左闪而不是向右；如果她没有接下今天这单“零报酬”的委托……所有的“如果”同时发生，又同时熄灭。
落脚时，她踩到了一片灰白的沙漠。
头顶没有太阳，却是一盏巨大的钨丝灯泡，灯丝像烧红的血管，发出嗡嗡低鸣。
“欢迎抵达‘可能性荒漠’。”
声音来自她的背后。
黎迦回头，看见另一个自己。
对方穿着同样的风衣，只是左眼被替换成一枚铜色齿轮，齿轮缓慢转动，发出咔哒咔哒的节奏。
“我是黎迦·β。”
齿轮眼的自己说，“你拿走了‘第零章’，等于把主叙事线撕开一个洞。
现在，叙事层正在自我修补，而修补的方式——”她抬手，指向远处沙丘上涌出的黑影，“——是把你删掉。”
黑影没有五官，像被剪下来的二维纸片，边缘不断掉渣。
它们集体发出报纸被揉碎的窸窣声，朝她奔袭。
黎迦拔出腰间的“折光匕首”，刃口由碎裂的镜面拼成，能折射概率。
“我讨厌被剧透。”
她低声说，然后——对着自己的手掌划了一刀。
血珠飞出的瞬间，被镜面切割成无数棱形，每一滴血里都倒映一个不同的黎明：有她在蒸汽飞艇上当炮手的黎明；有她作为AI教母的黎明；有她从未出生、世界却照常运转的黎明……血珠落地，化作一道道门。
黎迦随便挑了一扇，闪身而入。
涩谷街头，霓虹招牌全灭，雨滴像液态金属，砸在地面变成细小的齿轮。
黎迦的零维锚点震动，弹出一行提示：宇宙编号：A-77叙事偏差值：42%任务更新：找到“观测者”并让其闭嘴。
她刚读完，一把透明雨伞己经撑在她头顶。
撑伞的是个穿水手服的少女，右眼被黑色眼罩覆盖，眼罩上画着一扇微缩的城门。
“观测者？”
黎迦挑眉。
“不，我只是观测者的‘人形接口’。”
少女的声音像磁带倒带，“真正的观测者在——”她抬手，指向十字路口中央巨大的电子屏。
屏幕上原本播放着化妆品广告，此刻却跳成一行白底黑字：”读者，你正在注视她。
“黎迦瞳孔骤缩。
整个世界的雨停了。
所有液态齿轮雨点同时悬在半空，像被按下暂停键。
“糟糕，”水手服少女轻声说，“第西面墙裂开了。”
下一秒，电子屏的玻璃像水面一样波动，一只巨手从里面探出，指尖捏着一支钢笔，笔尖滴着蓝黑色墨水。
巨手写下一句话：”黎迦开始下坠。
“于是她开始下坠。
城市、雨、霓虹像被抽掉帧的胶片，一格格从她身边剥离。
锚点的警报声尖锐得几乎要刺穿耳膜：叙事层崩坏：73%建议：立即寻找“作者权限碎片”在坠落的最深处，她看到一扇门，门牌上写着：”请勿打扰，正在重写结局。
“黎迦笑了。
她伸手，一把拧断门把。
门后，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卧室。
书桌上摊着一本写到一半的稿纸，第一页标题正是——《万界之钥》。
稿纸旁边，放着一支钢笔。
笔帽上刻着细小的字：“To：下一个我。”
黎迦拿起笔，在空白的最后一行写下：“第1.5章：她决定不按照任何人的大纲活下去。”
墨迹未干，整个世界像被刷新。
锚点归于安静。
窗外，真正的黎明第一次出现，天边浮起一条淡金色的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