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盘膝坐在冰冷的硬板床上，维持着这个姿势己经很久。
身体依旧虚弱酸痛，属于炼气期二层那微薄的灵力在干涸的经脉中如同小溪断流，带来阵阵空虚的刺痛。
腹中更是空空如也，饥饿感如同小兽般啃噬着胃壁。
这是底层外门弟子最真实的写照——资源匮乏，生存艰难。
但这些肉体的不适，在识海中翻腾的滔天巨浪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属于“玄霄子”的百年记忆，如同浩瀚无边的星图，每一颗星辰都闪耀着剑光、道法、宗门的荣光、挚友的笑语、爱侣的柔情…最后，却都无可避免地坠入那片猩红的葬仙深渊，被背叛的毒火焚烧殆尽。
而属于“少年林默”的十五年记忆，则像一幅灰暗压抑的画卷：贫瘠的凡人村落，渴望仙缘的父母耗尽家财将他送入九霄剑宗，却在入门测试中测出下品三灵根的平庸资质，沦为最底层的外门弟子。
被克扣资源，被呼来喝去，被以王虎为首的几个恶霸同门肆意欺凌…那份深入骨髓的屈辱、愤怒和无力感，同样真实而沉重。
两股截然不同的人生记忆，如同两条咆哮的怒江，在他识海中激烈碰撞、撕扯、融合。
每一次记忆碎片的闪回，都伴随着灵魂层面的剧痛。
葬仙渊的绝望嘶吼与昨日被王虎等人踹倒在地、抢走灵石时的无助悲鸣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这具脆弱的身体和刚刚重生的灵魂再次撕裂。
“呼…吸…”林默紧闭着双眼，额头青筋隐隐跳动，冷汗沿着鬓角滑落。
他强迫自己摒弃所有杂念，只专注于最基础、最本能的一件事——呼吸。
一呼一吸，绵长而艰难。
每一次吸气，都试图将陋室中稀薄且带着霉味的灵气纳入体内；每一次呼气，都仿佛要将灵魂深处那几乎要爆炸的恨意与痛苦一同排出。
混沌道种在识海深处微微沉浮，那点灰白色的混沌光晕，如同定海神针，散发出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暖流，一遍又一遍地抚慰着他濒临崩溃的识海风暴。
在这股暖流的帮助下，狂暴的记忆洪流终于开始趋于平缓，不再是无序的冲撞，而是如同退潮的海水，留下满目疮痍却也逐渐清晰的滩涂。
属于“玄霄子”的见识、经验、道心境界，如同磐石般沉淀下来；属于“少年林默”对这具身体、这个时代、这个外门环境的熟悉感，则如同水银般浸润其中。
他，不再是单纯的渡劫期大能玄霄子，也不再是那个懦弱可欺的外门少年林默。
他是融合了两世记忆、背负着血海深仇、从葬仙深渊爬回来的…复仇者！
“笃笃笃！”
一阵粗暴的敲门声，如同擂鼓般在寂静的清晨炸响，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林默艰难的调息。
“林默！
死了没？
没死就给老子滚出来！”
一个粗嘎嚣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催促，“赵管事叫你去库房领这个月的份例！
磨磨蹭蹭的，找死吗？！”
赵管事？
融合的记忆瞬间给出了答案：外门杂役管事赵德柱，一个炼气五层的修士，修为不高，却深谙欺下媚上之道。
仗着一点小权力，克扣底层外门弟子的资源是家常便饭，尤其喜欢刁难林默这种没背景、资质差、性格又软的弟子。
昨日被王虎等人打伤抢走的灵石，正是这个月刚领到手还没捂热的份例。
此刻叫自己去领份例？
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林默缓缓睁开眼。
那双眸子，如同被寒潭之水洗过，冰冷、深邃，再无半分属于少年人的懵懂或怯懦。
滔天的恨意被强行压下，沉淀在眼底最深处，化作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沾着灰尘和些许干涸血迹的粗布外门弟子服，又感受了一***内那点可怜的炼气二层灵力，以及空空如也的储物袋（连最低级的那种都没有，只有怀里一个干瘪的钱袋）。
力量…太弱小了。
现在的他，别说去找苏清漪、萧烈报仇，便是门口那个狐假虎威的杂役弟子，都能轻易捏死他。
甚至连那个炼气五层的赵德柱，都是此刻需要仰望的存在。
屈辱吗？
当然。
但百年的修行生涯，早己教会了林默一个道理：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无谓的愤怒和反抗，只会带来更快的死亡。
蛰伏，隐忍，积蓄力量，等待雷霆一击的时机，才是生存之道，更是复仇之道！
他需要资源，需要力量，需要尽快摆脱这炼气二层的泥沼。
而眼前，似乎就有一个“机会”，尽管充满了恶意。
林默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冰冷的杀意。
他掀开那床散发着异味的薄被，忍着身体的酸痛，慢慢下床。
动作间，牵扯到昨日被王虎踹伤的肋下，一阵尖锐的疼痛让他微微蹙眉，但他只是闷哼一声，便站首了身体。
他走到墙角一个破旧的水缸边，舀起半瓢浑浊的凉水，胡乱地洗了把脸。
冰冷的水***着皮肤，也让他混乱的头脑更加清醒了几分。
他看着水中倒影：一张属于十五六岁少年的脸，苍白、消瘦，颧骨微凸，眉眼间还残留着一丝未褪尽的稚气和长期营养不良的痕迹，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得如同淬了寒冰的匕首。
“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