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温柔地笑:“你车祸后记性变差了,这戒指是我奶奶的遗物。”
深夜惊醒,他站在床边凝视我:“别怕,你永远是我的林晚。”
月光照亮他无名指上另一枚婚戒——刻着真正的“林晚”的名字。
我认识这个戒指。
它属于三年前失踪的那个女人。
---搬家第一天,阳光慷慨得有些过分,穿过巨大落地窗,泼洒在光洁的木地板上,亮得刺眼。
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狂舞,像某种躁动不安的生命。
我,林晚,站在这片过于明亮的空旷里,却莫名觉得空气里有种挥之不去的陈旧气味,像是锁了太久的书页,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霉腐。
“晚晚,发什么呆?”
陈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
他有力的手臂环住我的腰,下巴轻轻搁在我肩上,整个人贴上来,像一张温柔又密不透风的网。
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干净清爽的须后水味道,此刻却让我鼻腔深处那点陈腐的气息更清晰了。
“喜欢吗?
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
“嗯,”我强迫自己放松,靠进他怀里,目光扫过客厅,“就是觉得…有点太大了,太空了。”
声音在空旷里显得格外单薄。
“傻姑娘,”他低笑,胸腔的震动清晰地传递过来,“很快就会被我们填满的。
阳光,笑声,还有…”他顿了顿,握住我的左手,无名指上的铂金婚戒在阳光下反射出锐利的光点,“…我们的未来。”
他低头,一个吻轻轻印在戒指上,温软的唇贴着冰凉的金属。
这个动作他做过无数次,每一次都让我心跳加速,可此刻,那金属的冰凉感却仿佛顺着指尖,悄悄渗进了心底某个角落。
邻居老太太送来的那盆绿萝,叶片肥厚油亮,安静地蹲在玄关柜上,像个沉默的见证者。
老太太当时浑浊的眼神在我和陈默之间游移了好一会儿,最终只是含糊地嘟囔了一句:“搬来了就好…就好…”那眼神里似乎藏着点欲言又止的浑浊东西,我没看清,也没深想。
新生活的巨大浪潮,足以淹没一切微不足道的涟漪。
混乱的拆箱持续了几天。
书房里堆满了属于陈默的纸箱——厚重精装的法律典籍,一摞摞装订整齐的卷宗,还有一些旧相册和零碎物品。
他整理得极快,效率惊人,仿佛那些箱子里的不是个人物品,而是亟待处理的档案。
我则慢得多,在一堆自己的衣物和杂物里翻找着日常所需。
一个沉甸甸的、蒙着薄灰的旧红木首饰盒,在我翻找一件旧毛衣时,从箱子深处滚了出来。
盒盖上繁复的缠枝莲浮雕有些磨损,透着一股被遗忘的古旧气息。
这不是我的东西。
大概是陈默整理时不小心混进来的?
我好奇地打开搭扣。
盒内衬着褪色的深红丝绒,里面东西不多:一枚成色很老、款式笨重的金戒指,一枚边缘有些磨损的银元,还有……一个小小的、深蓝色的丝绒戒指盒。
它安静地躺在角落,像个不合时宜的闯入者。
鬼使神差地,我拿起了那个小蓝盒子,轻轻掀开。
里面空着。
一丝极淡的、若有似无的香气却从空盒里飘散出来。
不是陈默的须后水,也不是我常用的任何一款香水。
那是一种很特别的花香,混合着某种冷冽的、难以形容的调子,陌生,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的熟悉感,像一根冰冷的针,轻轻刺了我大脑一下。
这香气……在哪里闻过?
念头一闪即逝,快得抓不住,只在心里留下一点微凉的疑惑。
我摇摇头,大概是自己太累了。
合上空盒,把它和旧首饰盒一起塞回箱子深处。
阳光斜斜照进书房,灰尘还在光柱里不知疲倦地旋转。
晚餐是陈默下的厨,简单的意面,味道却意外地好。
柔和的灯光下,他穿着舒适的居家服,眉眼间满是温和的笑意,细心地替我卷着盘子里的面条。
一切都完美得如同家居杂志的封面。
“累坏了吧?”
他抬眼,目光柔得像水,“看你这两天精神不太好。”
他放下叉子,很自然地伸手过来,握住我放在桌面的左手,指腹习惯性地摩挲着我无名指上的婚戒。
“戒指…好像有点松了?”
他微微蹙眉,指尖轻轻转动着戒圈。
“嗯?
还好吧。”
我下意识地回应,视线也落在戒指上。
铂金的光泽在灯下流淌。
结婚那天他为我戴上时的情景清晰如昨,他专注而深情的眼神,指尖的微颤……心头涌起暖意。
只是不知为何,指尖摩挲过戒圈内侧时,那圈本该光滑的金属表面,似乎有些细微的、难以名状的凹凸感?
也许是光线造成的错觉,也许是长期佩戴留下的自然痕迹。
“明天我去珠宝店看看,要不要紧一紧?”
他关切地问,手指却并未离开,依旧覆盖在我的戒指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热。
“嗯。”
我点点头,把那点微不足道的异样感抛到脑后。
他起身收拾碗碟,动作利落。
我靠在椅背上,看着他的背影,厨房暖黄的灯光勾勒出他肩颈流畅的线条。
这就是我的丈夫,我的家,我的安稳未来。
那点萦绕不去的陈腐气味和陌生花香带来的不安,在这样具象的温暖面前,显得如此荒谬可笑。
深夜。
寂静像浓稠的墨汁,淹没了整个新家。
窗外,连月光都被厚厚的云层遮蔽,只有一片沉甸甸的黑。
不知睡了多久,一种尖锐的、本能的警报毫无征兆地在身体深处炸响!
我猛地睁开眼。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冷汗瞬间浸透了薄薄的睡衣,黏腻地贴在背上。
房间里一片漆黑,死寂无声。
没有噩梦的残留影像,没有异样的声响,只有一种冰冷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恐惧感紧紧攫住了我,仿佛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屏住呼吸,近在咫尺地凝视。
脖子僵硬地,一寸寸转向床的另一侧。
陈默的位置是空的。
被子掀开一角。
我的呼吸骤然停滞。
一个高大的、模糊的轮廓,如同从黑暗中凝结的实体,就静静矗立在床尾那片最浓重的阴影里!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我全身的肌肉绷紧得像石头,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能死死地盯着那片阴影。
时间在极度的恐惧中被无限拉长。
终于,那轮廓动了。
无声无息地,他向前挪了一步。
月光不知何时撕开了一丝云隙,吝啬地投下一道惨白的光束,恰好落在他垂在身侧的左手上。
那只骨节分明、我无比熟悉的手……无名指上,赫然套着一枚戒指!
不是我的婚戒。
那是一枚完全陌生的女戒!
纤细的铂金指环,镶嵌着几颗细小的碎钻,在冰冷的月光下闪烁着微弱却刺眼的光芒。
戒圈内侧,似乎有极细微的刻痕反射着月华的冷光。
我的婚戒是素圈,内侧光滑。
这枚戒指……是谁的?
一个冰冷而恐怖的念头,如同毒蛇的信子,嘶嘶作响地钻进我的脑海——这戒指,我见过!
在哪里?
在哪里见过?!
就在这念头闪过的瞬间,那个阴影完全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是陈默。
月光勾勒出他清晰的面部轮廓,却剥离了所有属于白昼的温情。
那双平日里盛满笑意的眼睛,此刻深不见底,像两口冰冷的深井,首勾勾地、毫无感情地锁在我身上。
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弧度,但那绝不是微笑,而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审视。
他停在我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
巨大的压迫感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晚晚,”他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稳,像冰面下流动的暗河,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骨髓发冷的寒意,“做噩梦了?”
我喉咙里咯咯作响,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只能拼命摇头,身体本能地向后缩,脊背死死抵住冰冷的床头板。
他缓缓俯下身,那张在月光下显得异常苍白的脸一点点向我逼近。
带着墓穴般冰凉气息的手指,抚上我因恐惧而紧绷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如同情人间的爱抚,却激起我一阵剧烈的、无法抑制的战栗。
“别怕,”他的声音贴着我的耳廓响起,冰冷的气息钻进耳道,“睡吧。”
他冰凉的手指轻轻拂开我额前被冷汗浸湿的乱发,动作温柔得令人心胆俱裂。
“你永远是我的林晚。”
他低语,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进我的耳膜,“永远都是。”
月光下,他无名指上那枚陌生的女戒,闪烁着幽冷的光。
那细小的碎钻,那铂金的弧度,那戒圈内侧隐约可见的刻痕……像一道撕裂黑夜的闪电,瞬间劈开了我记忆深处最黑暗的角落!
三年前。
警局办公室惨白的日光灯下。
照片被推到我面前。
一个年轻女人,眉眼温婉,对着镜头浅浅笑着,笑容里有种安静的幸福。
她左手无名指的特写被放大——一枚纤细的铂金戒指,镶嵌着几颗细小的碎钻,戒圈内侧,清晰地刻着两个娟秀的小字:林晚。
照片下方,是冰冷的铅字:沈薇,女,28岁,本市人,于XX年X月X日失踪,失踪时佩戴婚戒一枚(如图)。
如有线索,请联系……当时负责整理旧档案的我,指尖抚过照片上那枚戒指的刻痕,还曾暗自感叹过这名字的巧合。
沈薇……林晚……月光惨白如霜,凝固在陈默无名指上那枚戒指上。
那刻痕!
那枚属于失踪者沈薇的戒指!
它怎么会戴在陈默的手上?!
“永远都是我的林晚……”他冰冷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像毒蛇缠绕着脖颈。
我认识这个戒指。
三年前失踪的那个女人……她叫沈薇。
巨大的、足以吞噬一切的冰冷黑暗,轰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