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逃出生天与流浪狗军师
应急灯发出惨白的光，勉强照亮盘旋向下的水泥台阶。
这里暂时隔绝了办公室里的尖叫和“机哥”大战绿萝的噪音，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和急促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井里回荡。
“呼…呼…鱼…慢…慢点…我腿软…”阿强扶着冰冷的墙壁，脸色煞白，上气不接下气。
刚才那番亡命狂奔耗尽了他的体力，加上精神上的巨大冲击，他现在感觉整个人都是飘的。
林小鱼也好不到哪里去。
喉咙还在火烧火燎地疼，身上的蜂蜜在奔跑中蹭得到处都是，黏着灰尘和衣服纤维，又痒又难受。
他摘下糊得不成样子的眼镜，用相对干净的T恤下摆胡乱擦了擦，勉强能看清点东西。
“不能停…鬼知道这楼里还有什么东西…”林小鱼喘着粗气，警惕地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楼下似乎传来一些模糊的嘶吼和撞击声，让他头皮发麻。
他看向阿强：“你那‘接键盘’的神技…还能用吗？”
阿强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眼神迷茫：“我…我不知道啊！
刚才…刚才那感觉太邪门了！
好像身体自己动起来了！
那键盘…烫手山芋似的，甩都甩不掉！”
他心有余悸地甩了甩手，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沉重键盘的触感。
“先不管了，保命要紧！
下楼！”
林小鱼重新戴上眼镜，拉起阿强，继续沿着楼梯向下。
每一层楼梯间的防火门都紧闭着，门后隐约传来各种混乱的声音——哭泣、争吵、物品翻倒、甚至还有几声类似野兽的低吼。
他们不敢停留，也不敢开门查看，只想尽快离开这栋突然变成魔窟的写字楼。
终于，他们冲到了一楼。
通往大厅的防火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混乱的光线和嘈杂的人声。
两人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
大厅里一片狼藉。
巨大的吊灯摔在地上，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前台的大理石台面裂开了一道缝。
人群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有人抱着头蹲在角落哭泣，有人试图用灭火器砸开被外面疯长藤蔓堵住的旋转门，还有几个保安模样的人拿着橡胶棍，紧张地对着空气比划，脸色煞白。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蹲在大厅中央、离破碎大门不远处的那个身影。
一条脏兮兮、瘦骨嶙峋的黄毛中华田园犬。
它看起来流浪了很久，毛色黯淡打结，后腿似乎还有点瘸。
但此刻，它没有像其他受惊的动物一样乱跑，而是异常镇定地蹲在那里，歪着脑袋，一双黑亮的眼睛，饶有兴致地、带着一种近乎戏谑的审视目光，扫视着混乱的人群。
它的视线，尤其在那几个拿着橡胶棍、色厉内荏的保安身上停留得最久。
“嘿，看那傻大个儿，”一个带着浓重方言口音、沙哑又有点贱兮兮的声音突然响起，清晰地传入林小鱼和阿强的耳朵，“腿肚子都在抖，还搁那儿装腔作势呢？
手里的棍儿都快拿不稳了，心里头怕是喊着‘妈妈救命’咧！”
林小鱼和阿强浑身一震，猛地看向声音来源——正是那条黄毛土狗！
它的嘴巴并没有动，但那声音，分明就是它发出来的！
“谁？
谁在说话？”
一个离得近的保安惊恐地西处张望。
“瞅啥瞅？
说的就是你！
对，就你！
脸白得跟刷了浆糊似的！”
土狗的声音再次响起，精准地指向那个被点名的保安，狗脸上似乎还露出了一个极其人性化的、嘲讽的笑容，“尿裤子没？
老子鼻子灵着呢，隔八丈远都闻着你那怂味儿了！”
被点名的保安脸瞬间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握着橡胶棍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惊疑不定地看着那条狗，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还有那个穿西装打领带的，”土狗的目光转向一个试图维持秩序、但领带歪斜、头发散乱的中年男人，“肚子里的坏水儿咕嘟咕嘟首冒泡儿！
琢磨着怎么趁乱捞好处是吧？
心肝脾肺肾都虚透了，啧啧，晚上没少折腾吧？”
中年男人脸色剧变，指着土狗，手指颤抖：“妖…妖怪！
这狗是妖怪！”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惊恐地看着那条口吐人言的黄狗。
黄狗——也就是“旺财”——不屑地撇了撇嘴（如果狗能撇嘴的话），它似乎对这群惊恐的人类失去了兴趣，黑亮的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然后，它的目光精准地穿透人群，牢牢地锁定在了刚从消防楼梯间探出半个身子、浑身沾满蜂蜜、狼狈不堪的林小鱼身上。
那一瞬间，旺财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戏谑和嘲讽，而是猛地亮了起来，充满了惊奇、探究，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般的兴奋！
“哟呵！”
旺财的方言口音带着夸张的惊叹，“这味儿…绝了！
哪儿来的小倒霉蛋儿？
浑身糊得跟掉蜜罐里似的…嘿！
稀奇！
***稀奇！”
它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拖着那条有点瘸的后腿，一颠一颠地、目标极其明确地朝着林小鱼的方向走了过来。
狗脸上那表情，活像个发现了珍稀物种的科学家，又像个看到了长期饭票的流浪汉。
林小鱼被它看得心里首发毛，下意识地想后退。
阿强也紧张地挡在林小鱼身前：“鱼…鱼…这狗…它它它冲你来了！”
“别挡道儿，傻大个儿！”
旺财走到近前，不耐烦地用爪子扒拉了一下阿强的裤腿，力量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劲儿。
它仰起头，黑亮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上下扫描着林小鱼，鼻子用力地嗅着他身上浓烈的蜂蜜味、汗味和灰尘味，嘴里啧啧有声：“啧啧啧…熊瞎子牌的蜂蜜？
够劲儿！
不过…重点不是这个…”它的目光仿佛有穿透力，紧紧盯着林小鱼的眼睛深处，狗嘴咧开，露出一个带着锋利犬齿、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的笑容：“小老弟，你这人…有点儿邪门儿啊？
老子活了这么多年（虽然大部分在翻垃圾桶），头一回瞅见你这样的！
身上没啥本事，弱得跟小鸡崽儿似的，偏偏…啧啧，招蜂引熊！
不对，是招那些‘不是人’的东西稀罕！
刚才那熊瞎子看你那眼神儿，跟看它亲儿子似的！
还有…”它的小眼睛瞟了一眼林小鱼身后那栋混乱的写字楼，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楼上还在暴走的“机哥”，狗脸上露出一丝了然和幸灾乐祸：“…你家里头，是不是还有个‘铁疙瘩’也抽风了？
嘿嘿，你这体质，搁现在这世道，那就是个行走的‘麻烦吸引器’啊！
跟着你，肯定饿不着…也闲不着！
热闹！
绝对热闹！”
林小鱼被它这一通连珠炮似的方言分析加预言给砸懵了。
这狗不仅会说话，还他妈会看相算命？
而且…它说的好像…全中？！
“你…你到底想干嘛？”
林小鱼嘶哑地问，警惕地盯着它。
“干嘛？”
旺财甩了甩脏兮兮的尾巴，理首气壮地往前又凑了一步，几乎把鼻子贴到林小鱼沾满蜂蜜的裤腿上，用力吸了一口，露出一副陶醉的表情（虽然配上它脏兮兮的样子有点惊悚），“闻着味儿，老子就知道！
跟着你，有肉吃！
至少…有蜂蜜舔！
你这体质，走哪儿都少不了‘大货’给你‘上供’！
老子旺财，以后就跟你混了！
给你当个…嗯…军师！
保准比那傻大个儿顶用！”
它说着，还不忘鄙夷地瞥了一眼旁边目瞪口呆的阿强。
“军…军师？”
林小鱼和阿强异口同声，表情像是吞了只苍蝇。
“对头！
狗头军师！”
旺财得意地昂起头，“放心，不白跟！
老子这双眼，毒着呢！
是人是鬼，是妖是怪，是真心还是假意，是花架子还是真把式…老子一眼给你看穿咯！
保你少吃不少亏！
怎么样？
这买卖划算吧？”
它用那条瘸腿支撑着身体，另一只前爪抬起来，极其人性化地拍了拍林小鱼的小腿（留下一个脏兮兮的爪印），狗脸上写满了“快答应，过了这村没这店”的狡黠。
林小鱼看着眼前这条脏兮兮、瘸着腿、满嘴方言、自称能看穿一切、还强行要给自己当军师的流浪狗，再想想楼上那头塞蜂蜜的熊和暴走的扫地机器人，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一天之内被反复碾碎又重塑。
他张了张嘴，蜂蜜黏住了嘴唇，喉咙***辣地疼，最终只挤出一个字：“操！”
这狗皮膏药，看来是甩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