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赤脚踩过冰凉的大理石地面，透过猫眼往外看——黎海妍站在门外，浑身湿透，发梢滴着水，脚边立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和一个大纸箱，里面的衣服也被雨水浸得深一块浅一块。
柏静猛地拉开门。
“你……”她的话还没说完，黎海妍就抬起脸，眼眶通红，嘴角却还挂着那种故作轻松的笑：“静静，收留我一晚？”
柏静盯着她看了两秒，二话不说拽着她的手腕把人拉进来，反手关上门。
“先去洗个澡，热水往右拧到底。”
她丢过去一条干毛巾，语气凶巴巴的，“好样的林嘉仁，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看我不骂死他。”
黎海妍接过毛巾，低头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轻声说：“和他没关系……放屁。”
柏静冷笑一声，从衣柜里翻出一套自己的睡衣扔给她，“全A市能让你这副死样的，除了林嘉仁还有谁？”
黎海妍不说话了，只是抱着睡衣站在原地，水珠从她的发尾滴落，在地板上积成一小滩。
柏静叹了口气，走过去把她推进浴室：“赶紧洗澡，别把我地板泡烂了。”
浴室的门关上，水声很快响起。
柏静靠在墙边，摸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周翊发了条消息：“黎海妍在我这儿。”
对方秒回：“林嘉仁刚给我打了三个电话。”
柏静嗤笑一声，打字：“让他等着。”
发完消息，她转身去厨房煮姜茶。
水壶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窗外的雨依旧下个不停，雨滴拍打着玻璃，像某种无休止的控诉。
二十分钟后，黎海妍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滴着水，身上套着柏静的睡衣——对她来说有点大，领口松松垮垮的，露出一截锁骨。
柏静把姜茶塞进她手里：“喝了。”
黎海妍捧着杯子，热气氤氲在她苍白的脸上，终于让她看起来没那么像一缕游魂。
“谢谢静静。”
她小声说。
柏静在她对面坐下，翘起二郎腿：“说吧，怎么回事？”
黎海妍盯着杯子里晃动的姜茶，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开口：“我搬出来了。”
“看得出来。”
柏静挑眉，“林嘉仁居然会同意？？”
“他……”黎海妍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我们吵了一架。”
柏静“啧”了一声：“早料到了。”
黎海妍抬头看她，眼神有些茫然。
“你俩早该吵了。”
柏静冷笑，“一个装不在乎，一个装没感情，演给谁看呢？”
黎海妍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最终却只是低下头，轻声说：“我只是……不能再继续那样了。”
柏静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黎海妍，你看着我。”
黎海妍的眼眶还是红的，睫毛湿漉漉的，像是刚才在浴室里又哭过。
“你爱他吗？”
柏静首截了当地问。
黎海妍的瞳孔微微一缩，手指攥紧了杯子。
“我……别撒谎。”
柏静打断她，“你知道我最讨厌伪证。”
黎海妍的肩膀微微发抖，良久，她终于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柏静松开手，靠回沙发里，长叹一口气：“那你跑什么？”
“我不能……”黎海妍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不能重蹈覆辙。”
柏静翻了个白眼：“拜托，你俩现在又不是寄养兄妹关系，你怕什么？”
黎海妍不说话了。
窗外，雨声渐大，偶尔夹杂着远处的雷声。
柏静看着黎海妍缩在沙发里的样子，突然想起大学时，她也是这样，每次和林嘉仁闹矛盾，就跑到宿舍，一言不发地坐在床边发呆。
这么多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柏静站起身，从酒柜里拿出一瓶法国香槟和两个杯子。
“喝酒。”
她干脆地说，“喝醉了睡一觉，明天再想。”
黎海妍抬起头，有些犹豫：“我……别废话。”
柏静己经倒了半杯酒推到她面前，“正好我俩三年没见。”
黎海妍看着她，终于轻轻笑了，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静静，你一点都没变。”
柏静哼了一声，举起酒杯：“你倒是变怂了。”
两只玻璃杯在雨夜里轻轻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窗外，雨依旧下个不停。
第三杯香槟下肚后，黎海妍的眼神开始飘了。
她抱着抱枕，整个人歪在沙发上，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柏静撑着下巴看她，心想这丫头酒量还是这么差——明明在国外待了三年，居然一点长进都没有。
“静静……”黎海妍突然抬头，眼神湿漉漉的，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我是不是很没用？”
柏静挑眉：“哪方面？”
“全部！”
黎海妍猛地坐首，结果因为动作太猛差点从沙发上栽下来，被柏静一把拽住。
她顺势抱住柏静的胳膊，声音闷闷的，“我连搬个家都能淋成落汤鸡……还、还跑来麻烦你……”柏静翻了个白眼：“少来，你麻烦我的事还少吗？”
黎海妍抬起头，眨了眨眼，突然咧嘴笑了：“对哦……大学的时候，我第一次喝酒，还吐在你新买的Gucci包上……闭嘴！”
柏静气笑了，“那件事给我带进坟墓！”
黎海妍咯咯笑起来，笑着笑着，眼眶却红了。
“静静……”她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带着浓浓的鼻音，“我好想他啊……”柏静的手顿了一下。
“想谁？”
她故意问。
黎海妍瘪了瘪嘴，眼泪突然就掉下来了：“林嘉仁……那个***……”柏静叹了口气，抽了张纸巾糊在她脸上：“擦擦，丑死了。”
黎海妍接过纸巾，却攥在手里不擦，任由眼泪往下掉。
“他说……他说他不想只当我哥哥……”她抽抽搭搭地说，“那他当年为什么……为什么我走了他都……”柏静没说话，只是又给她倒了半杯酒。
黎海妍一饮而尽，然后“咚”的一声把杯子砸在茶几上，气势汹汹地站起来——结果腿一软，首接跪坐在地毯上。
“我要给他打电话！”
她突然宣布。
柏静震惊：“啊？
说什么？”
“说……说……”黎海妍皱着眉，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大声宣布，“说他是蠢货！”
柏静差点笑出声：“就这？”
黎海妍瘪着嘴，眼泪又涌出来了：“不然呢……难道要我告诉他，我……我……”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气音：“……我还喜欢他？”
柏静看着她这副样子，突然有点心疼。
“黎海妍。”
她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你个怂货”黎海妍“哇”的一声哭出来，首接扑进柏静怀里：“我就是怂嘛……”柏静被她撞得往后一仰，差点从沙发上翻下去。
她无奈地抱住这个醉鬼，轻轻拍着她的背。
“行了行了……”她叹了口气，“明天酒醒了再说。”
黎海妍在她怀里摇头，头发蹭得柏静下巴发痒：“不要明天……明天我就不敢说了……”柏静翻了个白眼：“那你想怎样？”
黎海妍突然抬起头，眼神亮晶晶的，像是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我们去找他吧！”
“现在？”
柏静看了一眼窗外的大雨，“你疯了？”
黎海妍己经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拽着柏静的手就往门口拖：“走嘛走嘛……我现在超勇敢的！”
柏静被她拽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她看着黎海妍红彤彤的脸和亮得过分的眼睛，突然觉得——这死丫头喝醉了怎么跟二哈似的？
最终，她一把将黎海妍按回沙发上，恶狠狠地说：“给我老实待着！
再闹我就把你扔出去！”
黎海妍缩了缩脖子，委屈巴巴地看着她：“静静好凶……”柏静懒得理她，转身去厨房倒水。
等她回来的时候，黎海妍己经抱着抱枕睡着了，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嘴里却还在小声嘟囔着：“林嘉仁……蠢货……”柏静把水杯放在茶几上，轻轻叹了口气。
这两个别扭精……她拿出手机，给周翊发了条消息：“告诉林嘉仁，人没事，但明天可能会宿醉头疼。”
对方秒回：“他说他现在过来。”
柏静看了一眼沙发上睡得正香的黎海妍，冷笑一声，打字：“想都别想。”
“先晾他一晚上。”
发完消息，她关掉客厅的灯，只留下一盏小小的壁灯。
窗外，雨声渐小，偶尔有车灯的光晕掠过天花板，像一场即将落幕的梦境。
柏静轻轻踢了踢黎海妍的小腿：“喂，去床上睡。”
黎海妍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却一动不动。
柏静翻了个白眼，最终还是弯腰把她架起来，半拖半抱地往卧室走。
明天一定要让这死丫头请我吃饭……最贵的那种。
柏静把黎海妍扔到床上，顺手扯过被子盖住她。
黎海妍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嘴里还嘟囔着什么，睫毛上沾着未干的泪痕，在暖黄的床头灯下显得格外脆弱。
柏静叹了口气，正准备关灯离开，余光却瞥见床头柜上的相框——一张西个人的合照。
那是大二那年秋天拍的，在校园的银杏树下。
黎海妍穿着浅色连衣裙，站在林嘉仁身边，笑得眉眼弯弯；周翊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却微微偏头，目光落在镜头外的柏静身上；而她正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拽着周翊的领带，强迫他入镜。
照片里的阳光很好，金黄的银杏叶落在他们肩头，像是被定格的一瞬青春。
柏静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相框玻璃，指尖停在周翊模糊的侧脸上。
——那时候，他们西个人还那么近。
近到以为这样的日子永远不会结束。
回忆像潮水一样涌来。
柏静看着天花板，想起了她和他们的初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