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晚瑶在颠簸的马车里睁开眼时,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属于庄子上粗布被褥的皂角味,可车窗外掠过的青石板路和远处隐约的朱门飞檐,却在提醒她——她被接回慕家了。
指尖掐了自己一把,清晰的痛感让她低低骂了声:“老天爷,你玩我呢!”。
都死了一遍了,不应该穿回去吗?怎么又重生回来。
前世她穿越成为慕家二房的五姑娘慕晚瑶,靠着“温柔贤淑”的人设,把茶艺玩得炉火纯青,才勾搭上病弱世家公子鹤明渊,好不容易熬死了病弱的夫君,手握巨额家产,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寡妇逍遥日子,有钱有闲的富婆,打算开启养老模式。等着开春自己坐船去江南游玩,看看美人美景,潇洒过完自己的一生。
最后却因为慕晚棠心大的,触怒了那位冷面杀神,连累整个慕家,包括她这个早已出嫁的庶女。
前世的火光冲天,哭喊震耳,还有那道立于尸山血海之中、眼神比北境寒冰更冷的身影……慕晚瑶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寒意。
那刀子割脖子的时候痛死了!
一睁眼又回来了,这是她穿越成慕家二房庶女的第四年,也是她被便宜老爹慕知胥打发到庄子上的第三个月。
至于被送去庄子上的原因吗?
自然是那位知府的傻儿子,想起那人肥头大耳、流着口水嘿嘿傻笑的模样,慕晚瑶就一阵生理性不适。前世她就是在这时候,以死相逼拒了婚,才换来了去庄子上“静养”的机会。
重来一世,她图什么?
争宠?斗嫡母?再嫁个显赫人家?
算了吧!
难道让她像上辈子费尽心机,每天装作温柔贤淑的样子装孝顺,继续被当做联姻的筹码,最后还是靠着自己的算计才嫁了一门好亲事。
说来,前世鹤明渊虽然是被她算计的,但他娶了她之后,对她温柔相待、千娇百宠的,他死的时候,她可伤心了,要不这一世还是选他?
算了!算了!前世鹤明渊可没有半分对不起她,可她呢,不仅算计了他,还因为她差点牵连了鹤家,那位煞星可是谁的面子都不给的,这次,就不去打扰他了。
慕晚瑶记得前世她在庄子上救了个人的,是镇西将军季渊的二儿子,叫季辰钺。这一世,要不嫁他得了,长得眉目俊朗的,生的好看,又是个小将军,以后婚后生活肯定幸福,当初她救他就是看他的脸好看,两人也算暧昧期。只是后来去了京城后,她有了更好的选择,毕竟丈夫早死,拥有丰厚资产,还有一个世家撑腰,怎么看都更合适她的要求,她就放弃那条船,上了鹤明渊的这条船。
唉,想想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万一又像前世一样,到时候别又牵连了人家。
“五姑娘,快到府门了。” 车夫在外头小心翼翼地喊了句。
慕晚瑶掀开眼皮,眸子里那点迷茫迅速褪去,换上了一层温顺柔和的笑意,声音软软糯糯的:“知道了,刘叔。”
她拿着包内的小铜镜理了理鬓发,镜中少女约莫十五六岁,眉眼清秀,皮肤是庄子上养出来的微黑,却透着股生机勃勃的劲儿,只是那双眼睛,偶尔闪过的精光,藏着与年龄不符的精明。
这一世,她只想离那些糟心事远一点。
慕家这潭浑水,谁爱趟谁趟去。至于鹤明渊,就当一场梦吧!至于什么皇权倾轧、世家纷争……通通与她无关。
她只想守着自己的小命,攒点私房钱,等过两年找个由头脱离慕家,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继续过她的小日子。
马车“吁”地一声停在慕府门前,管家早已候着,脸上堆着笑:“五姑娘可算回来了,老爷和夫人都等着呢。”
慕晚瑶提着裙摆下车,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带着点怯意的温顺笑容:“有劳管家了。”
穿过熟悉的抄手游廊,正厅里传来慕知胥略显不耐烦的咳嗽声。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规规矩矩地行礼:“女儿晚瑶,见过父亲,见过母亲。”
主位上的慕知胥放下茶盏,看了她一眼,语气算不上好:“回来了就好。在庄子上反省得怎么样了?”
旁边慕晚凝假惺惺地开口:“是啊姐姐,你也是,不过是让你嫁个体面人家,再说表哥虽然有些富态憨厚,但舅舅家也是官宦人家,嫁过去,姐姐可是有享不尽的荣华,怎就闹得寻死觅活的?让外人看了,还以为我们慕家苛待了你呢。”
慕晚瑶垂着眼,声音依旧软软的,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倔强:“女儿只是……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知府公子。而且,女儿蒲柳之姿,实在不愿耽误了人家。”
她心里冷笑。体面人家?一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傻子,也配叫体面?
慕知胥皱眉正要发作,门外忽然传来丫鬟的通报:“老爷,夫人,鹤家的大公子派人送帖子来了!”
鹤家?
慕晚瑶心头一跳,猛地抬头。
鹤明渊,他怎么会在这时候送帖子来?
前世他们相遇,明明是在两年后。因为自家三哥哥科举入仕,靠着大伯的运转,才让自家便宜老爹升官去了京城,也是在京城宋家的赏花宴上才遇到的鹤明渊的。
慕知胥也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鹤家?是那位鹤大公子吗?快请进来。”
很快,一个穿着青衫的小厮走进来,恭敬地呈上帖子:“我家公子说,莱阳县风景秀丽,他准备在这养病一段时间,听闻慕县令教民有方,特送上拜帖,明日登门拜访。”
慕知胥被这句“教民有方”捧的心花怒放,鹤老太爷可是先帝的太傅,先帝登基后做了不少昏庸的事,这位老太傅劝阻不及,所以辞官了。
后来新帝登基,这位鹤家再入朝堂,鹤明渊的父亲便是六部尚书之一的吏部尚书,掌实权的。
“莱阳山清水秀,的确是养病的好地方,鹤公子远道而来,明日本官必定扫榻以待。”
等人走了之后,慕晚瑶觉得很是奇怪,刚刚那小厮似乎看了她好几眼,什么情况,难道是她太黑了,站在自家六妹妹站一起太扎眼了。
慕知胥看着还杵在一旁没动的慕晚瑶,语气不善:“行了,回来就行,明日你给我好好待在屋里,别打扰贵客。”
慕知胥也是被自家大哥来信数落了,哪怕是做正妻,到底是把自家孩子往火坑里推,说他要是再这样糊涂,那他之后的升迁就别想了。
其中缘由不过是如今慕家二房的当家主母是知府的亲妹妹,想把看不顺眼的这个庶女嫁给自家外甥,毕竟慕晚瑶长的也是亭亭玉立。吹了一段时间的枕头风,让慕知胥觉得慕晚瑶嫁过去是享福的,荣华富贵而且是正妻之位。
没想到,自家这个女儿是个有骨气的,直接以死相逼,他没招了,就传信去问自家大哥,从前短短一页的信,如今为了慕晚瑶这个小辈的事,硬是添了四页。
其中有一部分原因在自家大堂哥身上,他之前回家来备考,慕晚瑶给他提醒做模拟考,倒是让乡试和会试的时候超常发挥,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殿试的时候,因为他的文章虽然没比得过第一,但也是前三,他自身容貌也出众,被陛下点了探花郎。
这次听到消息,慕大伯直接来了五页信,只为给她撑腰,所以,慕晚瑶才被接回来的。
慕晚瑶记得前世一年后,自家三哥慕嘉律和堂弟慕嘉学同年中了进士,名次差距有点大,自家三哥二甲第七名留在京城,而自家堂弟则是因为名次靠后,外放做官,慕家也因为一门四进士而崛起,慕家二房也是那时候举家搬迁至京城。
如今本来只需要静静等待一年后去京城,但鹤明渊却此时来了莱阳县,不知是不是因为重生的蝴蝶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