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迫降
一种空荡荡的、仿佛胃袋被无形之手攥紧又掏空的钝痛感，从腹腔深处顽固地蔓延上来，伴随着一阵轻微的眩晕。
他极其不情愿地、如同挣脱泥沼般，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陌生的、带着柔和纹理的天花板。
不是他那个狭小出租屋里布满裂纹的、发黄的老式石膏板，而是平整的、刷着米白色环保漆、还嵌着几盏简约嵌入式筒灯的现代吊顶。
“嗯……？”
林墨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的咕哝，大脑像生锈的齿轮，艰难地开始转动。
意识还沉溺在混沌的睡梦边缘，残留着对地球生活的模糊印象和一夜创作的疲惫。
他茫然地眨了几下眼睛，视线逐渐聚焦，陌生的环境细节如同水滴渗入干涸的土地，一点点唤醒记忆。
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壁灯……陌生的、印着抽象线条的窗帘透进来的、同样陌生的午后阳光……还有……昨晚！
穿越！
系统！
上传歌曲！
“啊！”
林墨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动作幅度太大，牵动了因熬夜和大运冲击而依旧酸痛的肌肉，让他忍不住龇了龇牙。
宿醉般的眩晕感并未完全消退，太阳穴还隐隐作痛。
但此刻，比头痛更清晰的是胃部传来的、越来越响亮的“咕噜”声，以及那难以忽视的空虚感。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皱巴巴的、显然不属于自己的棉质睡衣，又环顾着这间充满了“音乐细菌”的房间——墙上狂野的摇滚海报、书桌上那些精致的乐器模型、角落里的实木谱架和吉他……一切都在无声地宣告：这里不是地球，不是他的出租屋。
他是林墨，但他也是这个平行世界里，一个刚上传了两首“异世界金曲”、绑定了系统的新晋“音乐爱好者”。
“真穿了……” 林墨揉了揉依旧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苦笑着低声自语，“这胃倒是挺实诚，不管在哪个世界，饿了就叫唤。”
饥饿感如同催促的号角，让他无法再赖在床上。
他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微凉的木地板上。
地板光滑的触感和陌生的温度再次提醒着他身处异乡。
他走到窗边，“唰啦”一声拉开了那印着抽象线条的窗帘。
窗外阳光正好，是那种午后三西点钟、带着暖意的金色光线，懒洋洋地洒在楼下整洁的街道和绿化带上。
街道两旁的建筑风格与他记忆中的城市有些微妙的差异，更现代也更规整一些。
远处能看到一些颇具未来感的流线型交通工具无声地滑过空中轨道，印证着这个世界略高的科技水平。
林墨揉了揉依旧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强忍着胃袋的***，摸索着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屏幕亮起，刺目的光线让他眯了眯眼。
他第一时间点开了“星海音乐云”的APP，满怀期待地进入作品管理页面。
《平凡之路》和《蓝莲花》两首歌的封面安静地排列着。
他深吸一口气，点开数据详情。
《平凡之路》：播放量：218评论数：15收藏数：32下载量：8分享数：5当前人气值：145《蓝莲花》：播放量：241评论数：18收藏数：35下载量：9分享数：6当前人气值：160总人气值：305。
林墨嘴角刚刚扬起的弧度瞬间凝固了。
他眉头下意识地蹙紧，盯着那加起来才西百多的播放量和堪堪三百出头的人气值，心里那点刚睡醒的迷糊和微弱的期待被浇了个透心凉。
“才涨了这么点？”
他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昨晚临睡前看到那几条好评带来的兴奋感，在冰冷的数据面前迅速降温。
不过，他很快又摇了摇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呵，想什么呢林墨？
真当自己是天选之子，随便扔两首家乡歌出去就能一夜爆红，万人空巷来听？
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金子发光也得有个过程，也得有人愿意弯腰去捡不是？”
话虽这么说，带着点自我开解的意味，但心底那份对作品被认可的本能渴望，还是让他感到一丝闷闷的。
“不急，和它耍耍。”
他像是给自己打气，又像是说服自己，“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吧？
先填饱肚子再说！”
强烈的饥饿感再次占据上风，驱使他起身。
换上一身从衣柜里翻出的、还算合身的T恤牛仔裤，拿起那个装着“异世界钞票”的棕色钱包和手机，林墨推开了房门。
走廊干净明亮，铺着柔软的地毯，隔音效果极佳，他昨晚弹琴录音的动静显然没有惊扰到任何人。
走出单元门，午后的阳光带着暖意洒在身上，林墨这才有闲暇仔细打量这个“新家”的环境。
高档小区。
这是他的第一印象。
楼间距宽敞，绿化精致，中央甚至有一个小型喷泉和儿童游乐区。
楼体外观现代简约，安保看起来也很严密。
难怪房间隔音那么好。
“看来原主家境不错？
或者自己在这个世界混得还行？”
林墨心里嘀咕着，但钱包里那点现金又让他觉得不太像大富大贵。
他摇摇头，不再深究，眼下解决温饱才是关键。
在小区门口的商业街随意找了家看起来干净的小面馆。
推门进去，店里人不多，冷气开得很足。
他找了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刚拿起油腻腻的菜单，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让他动作一僵：“等等……我有钱吗？
这手机支付能用吗？”
他赶紧掏出手机，手忙脚乱地翻找支付软件。
万幸，原主似乎绑定了常用的支付方式，余额显示的数字虽然不算多，但吃碗面绰绰有余。
“呼……”松了口气，他点了一碗最普通的牛肉面。
等待的间隙，百无聊赖，他又下意识地翻开了手机通讯录。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联系人列表……空空如也。
林墨的动作顿住了。
他反复刷新了几下，甚至怀疑是不是手机卡了。
但结果依旧——除了几个预设的紧急号码和客服电话，一片空白。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先是松了口气：“也好，不用费心去应付什么‘家人’、‘朋友’，省得穿帮露馅。”
但紧接着，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孤寂感悄然弥漫开来。
“啧……怎么所有世界的我，都这么‘干净利落’？
连个能说句话的人都没有？”
他自嘲地笑了笑，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那点落寞像窗外的阴影，短暂地笼罩了他。
“不过……也好。”
他很快又强行振作起来，像是在说服自己，“一个人都习惯了，真要凭空多出什么家人朋友，反而不知道怎么相处，更不习惯。”
面端上来了，热气腾腾。
林墨拿起筷子，决定刷刷新闻转移注意力。
他随手点开手机上一个主流新闻平台的APP图标。
映入眼帘的，不是想象中的明星八卦或时政要闻。
而是一个巨大无比、几乎占据整个屏幕顶端的、鲜红刺目的“爆”字标签！
林墨挑了挑眉，一丝看热闹的戏谑浮上嘴角：“嚯，都一样啊。
让我看看是哪位顶流塌房了，还是哪个大佬翻车了？”
他带着吃瓜群众的心态，手指滑动屏幕向下翻去。
然而，预想中的“某某明星出轨”、“某某公司暴雷”并没有出现。
占据首页头条、次条、三条……甚至前十几条的热搜话题，标题赫然是：“重磅全球联合推进《新纪元》计划！
人类新篇章开启！”
“东方区《新纪元》定名：能呼吸的江湖！
武侠、仙侠、东方玄幻的终极幻想乡！”
“西方区《新纪元》定名：真正的魔幻世界！
巨龙、魔法、史诗冒险等你亲临！”
“各国政府联合声明：建议全民进入《新纪元》！
探索无限可能！”
“虚拟现实技术取得划时代突破！
《新纪元》实现五感沉浸，触觉、味觉、嗅觉不再是障碍！”
“告别屏幕！
《新纪元》将彻底改变娱乐、社交、学习方式！”
“还在看什么电影电视剧？
自己进去当主角吧！
真正的沉浸式体验！”
林墨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了桌子上，几滴面汤溅到了他的T恤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整个人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僵在了座位上。
“虚……虚拟现实？
《新纪元》？
能呼吸的江湖？
真正的魔幻世界？”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每一个词都像重锤敲在他的认知上，“就是那个传说中……意识潜入，跟真的一模一样，残疾人进去都能健步如飞，能摸能吃能闻到花香……甚至能感受到疼痛的……完全沉浸式虚拟世界？”
“不是，哥们儿！！”
巨大的荒谬感和危机感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这玩意儿还能搞出来了？！
还全球推广？！
还建议全民进入？！”
林墨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在发麻。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这玩意要是普及了……谁TM还看电影啊？！
谁还有心思在现实世界里戴着耳机听音乐啊？！
我首接进《新纪元》，找个风景如画的湖边，或者去最顶级的虚拟歌剧院听现场不好吗？
甚至……甚至去那什么青楼楚馆，不光能听曲儿，还能……还能‘互动’啊！”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他几乎是颤抖着手，点开了那条标着“爆”字的首条新闻，疯狂地往下拉，寻找发布时间。
“发布时间：今日 05：17”凌晨五点十七分！
林墨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进面碗里。
“难怪……难怪歌的数据涨得跟蜗牛爬一样！”
他恍然大悟，又带着无比的绝望，“凌晨五点爆出来的消息！
这都下午了！
全世界的眼球都被这玩意儿吸走了！
谁还有空关心一个新人上传的两首歌啊？！”
他手指颤抖地点开新闻评论区，那汹涌的热潮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
***！
真的假的？
能感觉到风吹在脸上？
能尝到虚拟食物的味道？”
“呼吸的江湖？！！
我的武侠梦要成真了？！！”
“真正的魔幻世界！
我要当法爷！
搓大火球！”
“三天后公测？！
这么快？！
我还以为要等十年呢！！”
“啊啊啊！
太幸运了！
生在这个时代！”
“还上什么班！
还听什么歌！
还追什么剧！
老子要进去修仙/屠龙！”
“楼上+1，现实？
狗都不待！”
看着那一片欢腾鼓舞、对未来充满无限憧憬的评论，林墨只觉得一股悲愤涌上心头，内心发出无声的咆哮：“你们幸运了，那我呢？！”
“歌怎么办？！
我的人气值怎么办？！”
“系统任务怎么办？！”
“你们不准玩《新纪元》！”
林墨看着碗里己经坨掉的面，感觉自己的偶像之路，仿佛还没开始，就被这突如其来的虚拟现实巨浪，拍死在了沙滩上。
那300多点人气值，此刻显得如此渺小而可笑。